希伦尼琴金乌
晚霞如她的脸庞一般，带着一丝绯红。 “今天的水果很新鲜，夫人，您看一看这苹果。多水灵！” “葡萄、石榴、猕猴桃…这是什么果？”希伦尼琴好奇地问小贩。 “夫人，那是中国的龙眼，很金贵。” “哦，谢谢！”。 看着水果车旁边的“鲜花”，她轻轻摸着有点发蔫的花朵，问道：“你这还卖花吗？” 小贩打量着这位有着超模身材的夫人，她戴着褐色的玳瑁眼镜，包着带花饰的头巾，绣着精致花边的淡青色衬衫，搭配上浅驼色喇叭裤，优雅而轻盈。 在大都市史达希恩，这样的女性装扮曾经十分常见。 “没错夫人，经济不好，光卖水果可不容易养家糊口啊。”。 街头经验让他觉得眼前这位高大的女士有一种刻意隐藏的贵气。尤其是她身后还站着一位衬衫马甲配牛仔裤，英气十足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表情冷漠，目光如炬不停扫视着四周。 希伦尼琴点了苹果、猕猴桃、龙眼示意小贩包起来。走到花摊面前挑了起来，一边问道： “经济不好？生意很难做么？” 小贩熟练地称好水果，包装起来。 “夫人，您看这街道，三年前，排满了我这样的货摊，像您这样美丽的客人也能把街道塞满！”。 小贩回忆着往昔的日子，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 “真好！” 希伦尼琴回应他以微笑，她扒开花丛，选了一束藏在深处的雏菊。那雏菊有些蔫，看起来不会有人买，但她有经验，一点点适量的啤酒或者食盐和白糖就可以让这些花朵重新抬起头来。 “这束花送给您！”小贩不好意思收钱。 “那谢谢你啦！”扫了一下终端，她付了水果钱。 “你刚刚说的人们都到哪里去了？” “您不知道，他们没有本市的居留权，交不上税金。大多都去做快递员，理货员这些去了。”。小贩说道。 “税金？” “现在太空建设和海盗战争要花很多钱，几乎每个城市都在提高税金。” “特别是对小生意人，小公司增加了很多负担，咱们又请不起专门的税务专家，只能老实交钱。” 小贩低头理着水果摊上的果品，避免让美丽的女士见到他委屈的表情。 “我还好，祖上都在这座城市，我算是正式公民，有一些优惠，不然我也干不下去了。当然，我也不喜欢做打工仔被公司老板呼来喝去，哈哈！” 小贩不愿意失态，努力克制着抱怨的语气。 “真是不容易…”。 希伦尼琴也在忍着内心的激荡，克制地表达了同情。 旁边的巷口，有两个小脑袋瓜伸了出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缩了回去。 虽然上了年纪，但老政治家的眼神仍然如鹰一般锐利，察觉到了孩子眼中的祈求：“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像奥利弗。”她想起自己在纽约的外孙来了。 “再见！祝你生意兴隆。” 和小贩匆匆道别，希伦尼琴顾不上拿水果，朝巷口小跑了过去。 跟随她的女人赶忙提起水果袋子随着她跑了过去。 穿过几条石板拼成的旧城巷道，两个孩子的身影在角落里闪了一下，希伦尼琴心想：“天色快黑了，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人照顾吗？可别走丢了”。随即跟了上去。 年轻女子健步如飞地紧跟在她身后，一边用手持终端轻声地说着什么。 巷口越来越窄，天色越来越黑。 这巷子里还保留着一些千年前拜占庭残存的柱廊，巷子的尽头，有一条仅能侧身通过的狭缝，孩子们应该钻进去了… 她心里冒出一股查到底的劲头，正要往缝里钻，年轻女子马上拉住了她。 “夫人，您不能这么做！” “莉雅，别拦着我，我得进去看看！”。 为了不要暴露身份，贴身护卫莉雅在一般场合不会尊称她为“阁下”。但今天副秘书长的活动太过于冒险，阿雅忍不住接着说道： “阁下！为了您的安全，请随我回去！”。 “你要么给我过去看个究竟，要么就把我打晕弄走！”。 希伦尼琴的执拗劲上来了。 莉雅明白这位人物的脾气和她的官职一样大，只好耸耸肩，侧身从缝里挤了进去，希伦尼琴也跟在后面挤到缝里。 “嘘～！” 莉雅回过头来，示意别出声，她听见了一些声音。 两个人屏息凝神仔细听… “我，———史蒂芬先知！” “预言了史达希恩的末日，大人们的懒惰、贪婪、无耻已经让太阳系变成堕落之地，外星神就要来惩罚这些恶人！” “只有我们这些纯净的孩子能够幸存，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给我们准备了神圣的五彩城，” “神说：等到人类灭亡，我们就是地球的主人。” “他给你们带来了十字军的重剑，二战的铁十字勋章，还有儿童圣战的旗帜。” “父母不要养我们，没有食物吃，没有衣服穿，他们整天沉浸在游戏，酒精，毒品里面，抛弃了自己的骨rou，他们已经违背了神的意志，需要被惩罚。” “先知召唤了飞船，会把我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俩人对望了一眼，莉雅在终端上点击了几个按键。随后就挤出缝隙，出现在这一群孩子们中间。 “有坏人！”几个孩子喊道 “刷！刷！” 两个长得高大的孩子拿着古代长枪朝她刺了过来。 莉雅左右开弓，瞬间把武器从他们手上卸下。 希伦尼琴也费劲地挤了进来… 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古老院子里聚集着大约四十几个孩子，院子里满是空的零食包装袋垃圾，还有一些散发着恶臭的积水。 沿着长满青苔的墙边，有一排供桌，上面供着几样脏兮兮的奥特曼，皮卡丘之类的玩具，貌似垃圾堆里捡来的，有些破损，看起来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院子里一幅令人心酸又感觉诡异的气氛。 看见大人来了，两招就收拾掉他们的“护卫长”，孩子们有些惊慌，朝着大孩子“先知”的方向挤了过去… “嘿，你们这群小不点，在一起做什么大事呢？能告诉我吗？” 希伦尼琴和蔼地缓缓问道。 “哼～我们要去更好的世界！”最小的孩子一幅不屑的模样对希伦尼琴喊道。 “先知”身边的大孩子马上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的对莉雅和希伦尼琴吐了一口痰： “滚开！不干净的老女人！” 还没等她搭话，大孩子“先知”阴沉着脸，从怀里掏出来一只手枪，对准了副秘书长。 “砰” 莉雅已经闪电般挡在了希伦尼琴前面。 子弹击中了上方的石梁，碎石掉下来弄了她俩一头灰。 “先知”身后多了一位男子。一只手抬起手枪让它打偏，另一只手把“先知”按住不能动弹。 “别担心，我一直在这！” 男子对莉雅说道。阿雅狠狠瞪了他一眼，男子露出不羁的坏笑。 院子四角，蒙面的特种兵如天神一般绳降下来，天井上方，悄无声息地盘旋着一台浮空车。 “把这个孩子带给我，我会亲自问话。” 希伦尼琴指了指那个长得像她外孙奥利弗的。 “你们调查一下接他们的船！” “另外，市长格里高利可以滚蛋了！明天通知市议会，直接免职！再找个像样的来。”。 嘈杂过后，一轮明月映在海面。 ……夜不成眠，她呆呆地看着月光从卧室的东墙角移到西墙角… “幼儿、邪教、诱骗、拐卖，还能比这更糟吗？”。会议期间，就在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 “我们这一生，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一夜，希伦尼琴的心被这个问题牵绊住了… 想起邓世秉曾说过的话，她决定请假一天，先把图库尔那件事弄清楚。 “莉雅，准备飞船，带上那个谁～今天那个男的。小孩子也带上。”。 希伦尼琴用终端发了指令。 “阁下，现在凌晨四点，我们去哪？”。 “苏州，这里…” 手一划，坐标发给了阿雅。 十分钟后，浮空车停在官邸前院，两人上车，朝着悬停装置那边飞去。 她的专机——星际飞船“练”号静静悬停在城市上方。 走下浮空车，一阵高空朔风袭来，把希伦尼琴的长发吹的如同喷射的激流。 登上飞船舷梯，下午制服先知的男子伸手扶住了她。把她拉进船舱内。 “你！邓世秉叫你来的吧？怎么称呼？” “邓局让我跟着您，安全局上尉黄猛，副秘书长阁下，您好！”。 “孩子呢？” 希伦尼琴随口问了一句。 “在卧室睡着了。”黄猛回答道。 “我们走！” 莉雅通知机舱立刻起飞，船头立刻上仰，找了个合适的发射角度。 “嗖”一声，练号朝着地球轨道上空飞了过去。 苏州，希伦尼琴和晚霞一起到来… 一夜未眠，精神反而更加矍铄。 走到老伯家的巷口，希伦尼琴感觉带太多人不好，她和莉雅、黄猛商量道：“世秉给我的信息，这里住着一位人畜无害的老伯，安全判定为绿码，就我和孩子过去吧，你们在这等我。” 她做好准备与责任心爆棚，从不离自己半步的莉雅争取一番，并递给黄猛一个“帮帮忙”的眼神。 意外的是，她居然同意了，黄猛也没有异议。 “真是神了！” 她拉着孩子的小手，一老一少，一高一矮，踱步向老伯的花园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诺亚，夫人”。孩子稚声稚气的说道， “诺亚，这可是个幸运的名字，你父母呢？” “找不到了…” “哦，我会帮你想办法，不要着急好吗？” “我不着急，您不用费力了，找不到的…” “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我有个哥哥，他啊，不要我照顾就好了。” “为什么？” “没日没夜的游戏迷，他自己都吃不饱，我在他那里弄不到吃的…” “睡的地方比我街上的纸盒子还脏！” “唉～真可怜，我会帮你找到爸妈的，没有奶奶我找不到的人。” 小男孩露出一丝悲伤，欲言又止… “那天你怎么在街道找到我的？碰巧吗？” “石头告诉我的…” “石头啊？会说话的那种吗？”希伦尼琴想调侃一下这可爱的孩子。 “嗯，一块红色的石头。”小男孩很认真的说道：“在院子后面地下一个小洞里，只有我能进去。” “哦，真神奇。” “先知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他自己说是外星的神派他来的”。 “但石头告诉我他是从地球上的天空城市来的。那里有个男孩子让他来收集小孩一起玩。”。 “天空城市，那是纽约哪。” “那坏男孩是一株没长好的树！” 老伯站在花园门口等着他俩，仿佛知道他们要来一样。 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大声插了一句。 “您是为图库尔的事情来的吧？” 老伯对希伦尼琴说道。 “是的” “你说的石头是不是这个？”老伯递给诺亚一块红色石块。 “没错，就是这个”。诺亚说道 “夫人，即便是一块石头，也能让我们见上面。”。 老伯慈祥地笑着说道他摸了摸孩子的头。 “通过诺亚，您见到了光辉下的悲凉吧。”。 希伦尼琴没理会他的感慨，她直奔主题。 “我听说图库尔经常来见你，有这事么？他死了。” “是的，来，您们请进，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 老伯打开柴门，请他俩坐到了阳伞下的木桌旁。倒上了香如兰桂的红茶，他给诺亚拿了几粒彩色糖果，孩子兴高采烈地嚼了起来。 手腕上的镯子，一颗宝石由蓝转绿，说明食物是安全的，一口沁人心脾的红茶，消除了旅途的劳顿。 希伦尼琴望着老伯的花园，植物的繁茂超出了初春该有的水平。花草树木们像是获得了额外的生机，每一株都在争着舒张生命力的边界。。 别说植物，希伦尼琴坐在这阳伞下也体会到身体有变化… “似乎正在变年轻…”。 她感受到自己的意识甚至身体组织正在舒展开来，看着自己的老迈而优雅的手，上面那些岁月带来的褶皱开始有些变浅了… “您这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希伦尼琴不由得换了尊称。 “嗯…是吗，您感受到了。” 老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图库尔先生背弃了这种感受，他有更多的野心。”。 老伯直视她的双眼缓缓说道。 “理想与野心，天堂与地狱，一线之隔。您是这个意思吗？”。 希伦尼琴望着老伯有点调皮地反问。 “女士的直觉！了不起！”。老伯有些赞赏地看着她。 “图库尔年轻时经常来喝茶，他是一位内心火热的人。可惜，敢于踏足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不能封神便是毁灭…” 想到图库尔在火星与地球之间那些事情：“人生就是在不停重复自己的那一套。”。 “也许他在其他方面做得更远…” 希伦尼琴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孩子，你的家人呢？”。老伯弯下腰慈爱地对孩子问道，也让女士有时间体会一下关于图库尔的答案。 “他们离开地球三年了，警察说他们出了事故。 “在小行星带…呃…好像是，对了，那个…劳伦航道失踪了。”。 “夫人，能像你这样关注民众的高官可不多了。多可爱的孩子，可不能没了爹妈啊。” 他招了招手，房屋的门开了，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诺亚！诺亚！” 正是是孩子失踪的父母！ “爸爸mama？” 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印在诺亚和希伦尼琴的脸上。 小男孩有些害怕，怯生生的不敢再出声。 一条金黄的大狗，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诺亚双亲脚边，摇着尾巴绕了两圈，接着又缓缓走到了小男孩身旁。 它摇着尾，身上温暖柔软的金毛在男孩脸旁蹭来蹭去，舌头舔着孩子的小手，直到把孩子痒得笑出了声。 希伦尼琴仔细打量了俩人，确认没有问题，拍了拍男孩的后背，孩子朝着爸妈跑了过去，三人相拥而泣。 老伯食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嘘”的表情。 希伦尼琴知道，这件事她不会说出去，也不能说出去… 忽然，终端上有紧急通讯的提示！ 她走到花园中间，打开了通讯频道，办公室主任张建斌的面孔显示在屏幕上，看起来有些焦虑… “阁下！秘书长特批了盖娅天宫军事行动申请，事先没有知会我们！” “不合规矩啊！这么大的事！” “由奥威尔金本人带队出击！” “真他妈的乱来！～” 希伦尼琴咒骂了一句，赶忙与老伯和诺亚一家告别。 老伯看着她，慈祥地笑着说：“夫人，您的战斗刚刚开始。祝好运！” 踏上离去的浮空车，希伦尼琴希望赶回去还来得及…她得拦住奥威尔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