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让一切都结束在这一世代（第一卷完）
“呦，这不是小姬吗？又见面了，咱们挺有缘分啊！” “滚。” …… 谁？ 是谁在说话？ 世界被白雾笼罩。 姬流沙警惕而茫然地行走在白雾中。 浑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方传来两道似曾相识的对话。 其中第二道冷淡平静的声音听上去和自己的声音很像。 是自己？ 那么第一道热切的声音是谁？ 带着心中的疑惑，姬流沙向着前方走去。 随之而来的是白雾中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轮廓。 他加快脚步，可没等他走到能看清楚的距离，那两道身影就消散在原地。 …… “小姬啊，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要不和我一起去打仗吧，建功立业多热血！怎能辜负这大好青春！” “赶紧养好伤，然后，滚！” …… 姬流沙目光茫然。 又是极为热切的声音，随后便是自己平静的“滚”字。 究竟是谁在对话？ 又究竟为何第二道声音如此的像自己？ 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难道……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眼中有不可思议之色浮现。 他的太阳xue鼓动着，身形如虎般扑向前方那两道似乎近在眼前的身影轮廓。 然而他再次扑了一个空。 他站在原地不断四望，寻找着那两道消散的身影。 声音又从他的身后传来。 …… “小姬，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送上门你居然拒绝了？嗯……如果是生理缺陷的话，顾大哥找人帮你治，都是兄弟，偷偷告诉顾大哥没事的。” “放心，顾大哥肯定不会告诉别人！我发四！” …… 痛心疾首，又正气凛然的熟悉声音回荡在姬流沙耳畔。 姬流沙条件反射地转身向身后扑去。 这一次那两道声音似乎离自己格外的远，身影轮廓极为模糊。 …… “你不懂，她跟着我不会幸福的，我是个杀手，双手沾上了血腥，就永远不可能再退出，金盆洗手就是个笑话。” “我不想和老师一样，退出这个领域娶妻生子，本以为至少能安享个晚年，结果有一天出门回家，却发现妻儿全被曾经的仇人残忍杀死……” “她是个好女孩，所以不应该和我扯上关系。” …… 这一次回应的声音不再冷淡平静，而是闷着声，显得格外低落。 姬流沙几乎无法相信这声音属于自己。 女孩？ 自己这样的疯子居然会招惹来女孩的喜欢？ 真是不可思议啊…… 当最后的声音消失，姬流沙已经冲到了距离那两道身影极为相近的地方，但仍然没有来的及看到他们的正脸。 身影再度消散。 他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等待下一次机会。 …… “小姬，别木头桩似地傻站在这了，她死了，你懂吗？她死了，她再也不可能每天傻乎乎地徘徊在这条街道上假装与你偶遇，然后天真地问你今天可不可以喜欢她！！” “小姬你看，她曾经看向你的眼睛多么漂亮啊，干净而清澈，仿佛装满了盈盈秋水，但当她死去，这双曾经再怎么美丽的眼睛都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光彩。” “小姬，她真的很喜欢你，但可惜你错过她了。” “人的一生会错过很多人，有的人能找回来，但有的人错过就是错过了。” “你很伤心？可你还有伤心的时间吗小姬？” “站起来！别他娘的像条狗似地跪在那！我顾苍澜没这种丢脸的兄弟！” “来吧，小姬，将她抱起来，这是她生前最后的愿望，我会带着你去复仇！” …… 曾经热切而笑意满满的声音不再爽朗。 怒意沛然，激昂如火。 那一字一顿的话语，恍如重锤般一字一字地砸进姬流沙的心头。 他的心中顿时被慌乱填满，甚至都没注意到那个声音自称为顾苍澜。 她死了？ 那个喜欢自己的女孩死了？ 是谁杀死的她？ 和自己有关吗？ 复仇！ 他咬紧了牙关向着声音的源头冲去，在心中祈祷这一次身影消失的速度再慢一点，最起码让自己看清楚那声音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样！ …… “……不行的，他们所涉及的势力太庞大了，我们打不过他们，即使我们打过了，他们也会将这笔账记在她的家人身上……不行的……不行的……” …… 懦夫般的喃喃声低声响起。 听到这一切的姬流沙恨不得一拳砸在说出这句话的人身上！ 他的身影在白雾中极速穿梭，最后看到了一个目光冷厉的男人单手压盖在了另一个年轻的自己头上。 那个男人凑上前，与另一个自己面对面，每一个字眼都仿佛从牙齿缝中蹦出来般充满了力量！ …… “我，会，带，着，你，打，穿，整，个，天，堂，城！” “如果有人敢找她的家人麻烦，我就率领大军踏平了这狗日的星球！” …… 姬流沙怔然地站在那，看着那有些眼熟的侧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曾在哪里见过他。 那个跪坐在地发呆的男人，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所以…… 这是自己失去了记忆吗？ 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些往事？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记忆不能更清晰一点？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在这一刻，白雾向着以他为中心，向着四方飞快退散而去。 姬流沙精神一振，目光快速向四方扫视而去，却呆立当场。 他看到了无数个年轻的自己。 看到了每一个自己身边，都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数不清的对话如狂流般涌进他的脑海！ 曾经失去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全部送还了回来！ 他被记忆的海潮所吞没。 在那些杂乱而急促的画面中，属于自己的过去以一种极为特殊的角度重现。 曾作为杀手的自己在无意间收留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似乎就这么缠上了自己，引导着他不断走向另一条道路，将他从名为天堂城，实为地狱的地方拉了出来。 给了他无比光辉的未来！ 他的身影像是父亲，又像是兄长，又或是老师…… 而每一个身份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伟岸。 这一刻。 姬流沙潸然泪下。 他看着那双和小守极其相似的眼睛。 终于回忆起了在小守身上看到的那道模糊身影的身份！ 他叫顾苍澜！ 他是苍澜星座的第九代领袖，是苍澜军团的领袖与开辟者，更是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到光明下的老师！ …… “小姬，你真的要留在卫字兵团，不和我一起去万军帝国吗？” “嗯，当然我不是说老卫的兵团差了，只是你的话，应该更适合冲锋在前线吧？” …… 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接着便是属于自己的平静嗓音。 …… “暂时不了，我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等我找到了再去前线找你。” “哈哈哈，好吧，那随你，不过如果是小姬的话，我想估计没多久就会来前线找我了！” …… 不够，自己的实力不够，还远远帮不到你！ 等着我，等我找到了宗师之路，等我摸索到了宗师之上的道路，我就会再次站在你的身边，就像曾经的你站在我身边一样，倾尽全力地燃烧！ …… 属于自己的自语声回响在此刻的姬流沙耳边。 他仰起头，让眼泪流过面颊。 真是抱歉啊，失约了这么久，你在前线一定很辛苦吧，不过我们在后面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我们做到了，我们没有让敌人侵入到星座腹地，你一定会为我们而骄傲吧…… 顾大哥，小守应该就是你的后人吧？ 顾大哥，我看到他了，他很棒，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比我们年轻时好太多了！ 顾大哥，如果是他的话，我毫不犹豫地认为他会承载我们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顾大哥…… 我还能…… 再一次地站在你的身边吗？ …… 远方似乎传来了风的呜咽声。 悠悠扬扬。 恍若歌唱。 …… …… 洛阎站在窗户外。 他静静地看着窗户内坐在书桌前意气风发的少年。 少年手持毛笔挥斥方遒，眉宇间神采飞扬，那种自信近乎凝若实质。 而在少年的脚边，顽劣的小男孩抱着兄长的腿往上爬，结果不慎一个屁股蹲摔在了地上，愣了两秒，然后哇哇大哭。 少年皱了皱眉，放下毛笔，抱起脚边的幼弟，将他置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男孩胡乱抹着眼泪鼻涕，然后小手紧紧抓着兄长的衣服，灵动的大眼睛转啊转的。 少年也不嫌脏，重新拿起毛笔在白纸上书写。 这时，一个衣着色调不显，却又华贵无比的妇人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在她身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冲儿，你怎么又跑到你兄长的脖子上去了？快下来，不要扰了你兄长学习。” 妇人无奈笑着对小男孩说道，张开双手迎了上来。 少年抬手，微笑道：“母亲无妨，冲弟与我亲近是好事。” 妇人身后的男人大步走了上前，大笑道：“是好事！阎儿，大试成绩出来了，你果不其然名列首位！” 少年神色波澜不惊道：“意料之内。” 男人大笑道：“你可知家族的几位族老激动到何种程度？洛家已经太久没有出现你这等天骄了，此次大试第一，你前往中央星，面见第八代领袖的事情就已是板上钉钉！” 少年平静道：“只可惜要错过冲弟的生日了。” 男人无奈摇头，忍不住叮嘱道：“这只是小事，你这趟前去务必要小心谨慎，洛家毕竟不如往年，恐怕为你提供不了多少臂助，一定要珍惜和第八代领袖见面的机会！” 少年颔首道：“阎儿省得。” …… 画面骤然破碎。 洛阎毫无惊色，平静地继续向前方走去。 顽劣的幼弟，和睦的父母，庞大的家族。 这样的出生似乎还不错。 不过…… 大试第一？ 面见第八代领袖？ 那不是团长他爹吗？ 哦，怪不得自己是副团长，给老卫打下手。 原因终于找到了。 他沿途看着无数个自己的经历，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异样的平静。 海量的记忆灌输入他的脑海，让洛阎终于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认识了自己。 …… “兄长！” 早已长大成人的幼弟冲出了家门，因为急促而满脸通红。 全副武装的自己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怎么了，冲儿？” “兄长，你此去前线何时才能归来？！” 另一个自己沉默了好半晌，方才淡淡道：“将士出征在外，归来时间又怎是取决于我？为兄不在家时，冲儿要记得代为兄孝顺父母，维持家族声名不坠！” 幼弟张口欲言，却不知何为沮丧低头，收拾心情后重新抬头，满脸坚毅道： “兄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看着画面中定格的熟悉面庞。 洛阎首次有些恍惚。 家，国，天下。 他们守住了这天下，对得起曾许下的诺言，却唯独忽视了后方的家。 在没有自己的这万年中，父母是不是早已离世？弟弟又是如何独自撑起偌大家族的？ 自己究竟是他们的骄傲，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 …… 肖山站在满山谷的花海中。 沉默不语。 远处的另一个自己，在犹豫了很久后终是悄然起身，背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将一封信留在了熟睡的少女身边。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如今苍澜星座正值内忧外患，前方兵团急需他的回归，他怎能守在此方山谷中独享静谧？ 只是自己心中最舍不得的便是你，也不知此去后何时才能归来，会不会负了你…… 所以。 忘了我吧。 若我能侥幸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而你那时还未婚嫁…… 另一个自己在沉默中快步离开了山谷，坐上了早就等待在此的运输舰。 而那时的自己根本没有看到，在自己离开山谷后，本该熟睡的少女泪眼朦胧地遥望着自己的背影！ 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姓肖的，老娘会一直等你，你不回来，我就永不嫁人！” 轰鸣的引擎声吞没了少女的告白，庞大的运输舰低掠过山谷的上空，气流吹起了女孩的发丝与裙摆，带走了那个叫做肖山的战士。 当这一幕本不该出现在属于自己的记忆中的画面浮现。 万年后的肖山怆然泪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终究还是错过了啊！ …… …… 卫山河冷静而缄默地站在白雾中。 他看着前方一道道或是年轻，或是年幼的自己的身影穿梭在各个场景中。 有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画面。 有母亲病逝后，那个男人才姗姗来迟，年幼的自己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的画面。 也有倔强而孤傲的自己站在人群中，对每一个神态谄媚地想上前搭话的人都送以怒目。 …… …… 每一幅画面都是一段记忆。 而这些记忆虽然全部与自己有关，但却好像不属于自己，因为它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存在的。 它们蜂拥着挤入自己的脑海，重新填补上了那一份份空白。 卫山河很冷静，也很清楚这一切恐怕都和小守有关。 在自己最后的记忆中，小守爬上了远处的一座高山，向他们的方向开了一枪。 用的是…… 那把枪？ 对了，那把枪是彼岸！ 是苍澜星座第九代天命之器！ 顾苍澜……苍澜军团……卫字兵团……万军帝国……游子闲……黑王…… 这一瞬间。 伴随着某道开关的开启，一连串熟悉的名词强势无比地闯入他的脑海中！ 卫山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激荡。 直到许久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眼底有复杂之色涌现。 原来自己遗忘的竟是如此重要之人，重要之事…… 小守应该就是顾苍澜那家伙的后人吧？ 真羡慕这混账玩意竟然能拥有这样出色的后人啊！ 团长在心中感慨着。 而就在这时，前方白雾突变。 …… “山河，我要走了，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好似在说着自己要出差公干一般。 年轻的自己一脸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即使是就此永别，在这个男人口中也好似暂时出门一样。 男人沉默地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冷眼相对的儿子。 最后。 这个男人轻轻握住了儿子的肩膀，认真道： “山河，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怪我一直没有给你一个温馨的家，但是……” 他顿了顿，又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很多时候我真的没办法，因为有些事总要有人牵头去做，总要有人牺牲……” “所以每次牺牲的都是你？” 仿佛每一个字都带刺的话语从年轻的自己口中冷漠说出。 男人凝神了许久，方才平静道：“是的，因为我继承了苍澜的天命，如果连我都不愿牺牲，那还有谁来为这座星座的未来负责？” 年轻的自己一字一顿，宛若对着仇敌道：“我并不讨厌你，但我讨厌这个该死的星座！它让我失去了我的母亲，也让我的父亲从未承担起丈夫与父亲的责任！你永远别想让我继承你的位置！” 男人脸色苍白，似乎这番话远比儿子厌恶自己还要更伤害他。 他的背微微佝偻了下来，不复往日的挺拔，目光黯淡而无光，沉默许久。 直到很久后，男人才嗓音沙哑道： “山河，这个冰冷的房子并不是你我的家，你看窗外，你看到那些笑着的人了吗？我可能没法留给你太多东西，所以我将整个苍澜星座都留给你，你要永远记住，苍澜星座就是我们的家！” 年轻的自己倔强而冷漠地别过头。 直到男人默默地走出这间屋子。 他就这么走了，永远离开了苍澜星座，一去不回。 外界偶尔会传来他们的消息，譬如他们打到了哪座宇宙，在混沌海上前行了多远，遇到了哪些势力，战果如何…… 直到他们进入了混沌领域。 再无音讯。 而那时早已消失在大众眼中的年轻的自己，遇到了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做顾苍澜。 他以苍澜为名，他说要继承历代先祖的意志，他说要结束持续了整整八代的宿命，让苍澜的战士们自由生存在蔚蓝的天幕下！ 彼时茫然的自己，选择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自己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意思后，可那个男人却早已不见了。 他叫卫山河，取自守卫山河故土之意。 这个名字并不来源于那个男人，而是来自母亲。 真正醒悟的那一天，他才意识到了这被他忽视了很久的关键点。 原来不仅仅是父亲，母亲同样希望他能守卫整个苍澜星座！ …… …… 万年后的卫山河恍惚而失神地看着曾经的自己。 他在心中轻声对着父亲说道： 我还是如你所愿了。 我做的应该还不赖吧？ 我应该没有给你丢脸吧？ 我…… 没有给这个名字丢脸吧？ 而就在这一刻。 一只宽厚如当年一样的大手轻轻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这陌生成谜的白雾世界中，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山河，你做的很好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无数倍！” 那个男人一如当年地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道。 团长身躯一震。 …… …… 聚拢而来的风涡并未退去，反而愈发狂暴，映衬着天上的雷暴。 风雷交加，这是宛若末世般的景象。 顾守睁开眼，沉默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彼岸 他的面色苍白无比，失去了血色。 哪怕是练就了【周天守御流】，并接连突破了第二第三重血限的身躯，也在这一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形态完全展开的彼岸，所需要的能源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但是…… 他还不能就此停步。 他要带团长和大家一起回家！ 大家重新得到的记忆他也看到了，在这静止的时间裂隙中，他看到了大家最珍惜也最在意的时刻。 顾守重新牢牢握住彼岸，抬起了枪口，对准了眼前的世界。 他答应过大黑要想尽一切办法为大家找回遗失的记忆。 如今。 他做到了。 而他也曾对着自己放出了要力挽狂澜，拯救所有人的豪言壮志。 所以。 他必须开出第二枪。 这一次顾守没有填充子弹，而是在沉默中汇入气脉中的源力，汇入自己的精神念力。 宛如上了赌桌的赌徒，倾尽所有，赌上一切！ 他的目光坚毅无比，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 有人赌他天命加身，无往不胜，那么他也赌自己胜利，赌自己能于此刻创造不可思议之奇迹！ 不仅是胜利，还要大胜！ ——【彼岸】终结技预备中！ ——当前充能中1%！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大虚空中，传到了顾守的耳中。 他微抿着唇，神色有些恍惚。 ——当前充能中3%！ 为了这场战争，大家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和物，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倒下！ ——当前充能中5%！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绝不能在此时倒下…… ——当前充能中7%！ 意识海……自己还有意识海！管不了这么多了！ ——当前充能中12%！ 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顾守的身影踉踉跄跄，哪怕将意识海内的池塘与大海连接，但短时间内她所能承载的力量也只能到达这一地步！ 12%…… 距离100%好遥远…… 自己的极限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不行的…… 绝对不行！ ——当前充能中15%！ 意志……觉悟……积累……潜力……全部都燃烧吧！ ——当前充能中18%！ 愈发模糊的视界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顾守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炙热guntang，身躯颤抖着。 怎能…… 怎能就此倒下啊！ 而也是这一刻！！ 穿越了虚幻与真实界限的鲸鸣声带着愤怒响彻长空！！！ 它在回应他的意志！！！ 视界灰蒙蒙的顾守没有看到，手中的彼岸枪身上的纹路在这一刻悄无声音地发生了改变！ 这一件承载着苍澜第九代天命的奇迹造物，于此刻间迎来了崭新的蜕变！ 它收下了一份奇迹。 那份名为“鲸”的奇迹。 …… …… 苍茫无垠的虚空中。 满身伤痕的鲸幽幽徘徊在一座花海中，面前不远处是一座垂直而下的浩荡天瀑，看不见上方的源头。 它的身躯被这座花海切割出了无数细小的伤痕，鲜血从这些伤口中流出，染红了它的身躯。 但纵使如此。 它仍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冲上眼前的天瀑。 那道威严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鲸的脑海中—— 【他已经做出了属于他的选择，那么你呢？】 【你做好了永远站在他身边的准备了吗？】 呜—— 苍劲有力的鲸鸣声怒然响起！ 带着觉悟与决意！ 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作为彼此永恒的战友的自己，怎能不付出同等的觉悟！ 它要出现在他的身边，它要站在他的身后，它要成为他最有力的倚仗！ 恍若不知疲倦、不知伤痛，鲸有力的摆动着鲸尾，驱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在寂静无声的花海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它的身躯上出现了更多的新伤，本愈合的旧伤也在此刻重新迸发，但它恍若未觉。 它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花海中游曳，积蓄着冲击天瀑的力量！ 红色的花海早已说不出是花的颜色还是血水染红了一切。 你在征战，我又怎能一个人游荡在此地，我会一如誓言中所言立身于你的身后，在这条未知的道路上，我们将彼此互为倚靠，永不抛弃，永不放弃…… 蓦然响起的鲸鸣声中—— 那道身影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卷动着花海向着天瀑冲去！ 一路逆流而上！ 鱼跃彼岸天！ …… 在这一瞬间。 那低沉、浩大的声音幽幽叹息。 那叹息声满是伤感，似乎是缅怀着过去的故事。 也是这一刻，沉寂在无垠宇宙中无数劫期，以暗星座的身份存在的苍澜星座骤然间大放光明！ 这座原本以一朵花瓣丝缕盛开的形象立于宇宙间的星座，在此时发生了悄然间的转变，最终定格在了鲸高高跃起时的姿态！ 从长眠中短暂醒来的伟大者目睹了这一切，祂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苍澜第二代领袖至第九代领袖都未曾做到之事！ 这是奇迹中的奇迹，是祂苦苦等待了无数劫期的变数！ 整个苍澜星座都在此时从沉睡中醒来！ 这一变动再度唤醒了群星之上的伟大存在，祂低头看着脚下的世界，慷慨地将自己的力量分享给了这座孤独奋战了无数劫期的星座。 祂低垂眼眸，看到了那个正在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祂又一次望向沉寂了万年的宇宙，于震怒中发声！ “让一切都结束在这一世代！” …… …… 顾守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但他能感受到鲸正徘徊在他的身侧。 无比安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永恒不变的战友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响应着他的意志！ 与此同时，他感觉身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活了过来！ 那风涡声愈发浩大，雷海于震怒中煊赫！ 就好像…… 整个世界都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不是孤身一人！ 顾守再度咬紧牙关，笔直站挺了身形，握住枪的手稳如泰山！ 我说过…… ——当前充能中31%！ 我绝不是孤身一人…… ——当前充能中56%！ 我说过…… ——当前充能中71%！ 我会力挽狂澜…… ——当前充能中85%！ 我说过…… ——当前充能中94%！！ 我将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此后一往无前！ ——当前充能中100%！！！ ——充能完成！ 【彼岸】终结技——【忘川·鲸落】！ …… 去吧…… 让一切都结束在这一枪下吧！ 坠入黑暗的年轻人轻声说到。 …… …… 在那吞没世界的浩瀚无俦的白光中，风涡退尽，雷海消散，世界重归寂静。 顾守感觉世界陷入了沉寂，他的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落在了熟悉的怀中。 烟草的气味涌入他的鼻中。 “团长……结束了吗……” 呢喃声轻轻响起。 就如第一天见面一样，团长将小守抗在了肩上，遥望着蔓延至远方的毁灭余波，有力地回应道：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是小守你救赎了我们！” 此时此刻。 卫字兵团集体都站在了小守的身旁。 劫后余生的他们遥望着远方蔚蓝清澈的天空，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万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万年的重担都在这一刻尽数卸下。 此时微风拂面。 自远方而来的风中带着扫尽一切后的清新。 天地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