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见闻
大胡子从自己身上,李酒看不见的地方摸出来个烟卷。 李酒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 “这是监正给的符在幻境里的形态。” 大胡子不以为意。 “虽然说起来不好,但是吸烟真的有害健康。” 李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都说了这不是烟,是符咒。” 李酒愣了一下,嗅了嗅那一根手工卷烟,甚至没有烟蒂,里面好像放了什么香料,闻起来神清气爽。 “它能补益你的灵魂。”大胡子一脸陶醉“但注意非必要不用,这里只有一根。” “但我还是很介意它为什么是烟,我不抽烟的。” 李酒很纠结,战斗中做一个不习惯的动作是会让自己分心的。 “大概因为监正是个老烟枪吧。”大胡子像是想起了什么。 除了极少数的虎狼药之外,其他大部分此类都是通过增强精气实现振奋效果的,属于补药,对修行有莫大的好处。 李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看着内天地与外界的联系又一次消散,扭了扭脖子:“再来。” 于是,五彩斑斓的光芒袭来。 很快,他再次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继续。” 大胡子倒是没什么事做,就在一旁为李酒警戒,他没有碎片给予的后门,自然也没有办法尝试去修改底层的代码。 漫长的下午就在不断地重复之中过去了,直到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要休息一会么?”大胡子问,“毕竟也到了极限了呐。” “我还想再试一次。” 李酒终于体会到了黑客的苦恼,揉着祖窍,打了个哈欠:“我快抓到诀窍了。” 邸店里。 风雨时疏时密。 比起李酒第一次到梦里时,雾气淡的只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痕迹。 周边的爬墙虎反倒开得极盛,颜色浓郁得好似熟过头掉在地上的果子,绿得似要滴脓,似要溶化,似要腐烂,明明是很清爽的植物,整个院子都塞满了腻人的浓香。 这间店比起三娘子的店铺倒是毫无特色,单调的房子,单调的桌椅,单调的老板。 整个店里都长满了爬墙虎显得绿油油的。 “嚏。” 店家揉了把鼻子,把搬来的座凳在廊道挨个摆顺,又扯了条抹布,近来雨多天潮,座椅板凳都要常常打扫,连爬墙虎后的墙壁都要细细的擦拭。 但也没做多久。 “呜~” 城内有曲调怪异的祭祀歌曲传来,不考虑此时的风味,倒是古朴雄浑,带着点野蛮的味道。 扫过四空,把飘斜的雨丝都拉扯得断断续续。 店家忙活的动作在曲声中突兀僵住。 好半响。 才一个激灵醒来。 仿佛得了什么指令。 快步跑向大门,抄起了门旁的顶门棍。 天才刚黑,竟就要关门歇业。 李酒看的奇怪。 “怎么?店家是有事。” “供门神的时间到了。” 店老板摆了摆手,快步向供堂走去。 每户人家的房间里都多出了这样一个供奉门神的地方,显得失分突兀,好像平整的地忽然鼓起了一块,多少是有些别扭了。 但是店家却恍然不觉,一路小跑就跳进了半空中的小屋子里了。 此刻的李酒和大胡子是一幅昆仑奴打扮,一双明晃晃的大耳坠子夹在耳朵边上,李酒不舒服,大胡子倒是觉得蛮好。 李酒背着一个大盒子想要从小门出去,但正在供奉门神的店老板鬼使神差的探出来,居高临下的对着二人说: “没法子,这是衙门的规定,近来宵禁得严,夜里一概不许出入。” 李酒撇了一眼旁边的桃李国总捕头。 “还有这事?” 大胡子又只能茫然的耸肩。 “店家猜猜我们兄弟二人来此地为何?” “不是寻人就是谈生意。” 店老板倒是了然的神情,李酒倒是发现供神不需要虔诚,只需要人在神堂里就行了。 说完,店家作了个揖,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此时天色太晚,不如明日……” 话没说完,一个明晃晃的银裸子就扔到了眼前。 店家不动声色丢下把钥匙,腰杆一挺。 跟变脸儿也似的。 “我也觉得此类繁文缛节是无用功,阻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两位贵客捡小道走不必管它。” 李酒到此时却不走了,对此等宵禁有些好奇。 “宵禁?这太平盛世?为何?凶犯?乱匪?还是说……” 李酒顿了顿,慢悠悠吞出一个词儿。 “妖魔。” 店家满脸陪着笑倒是没什么反应。 “三娘子?” 店家一下子立住了脚。 双眼霎时变得空洞,脖颈似在无意识的摆动。 空气似乎变得沉重,几人都没有言语,四周安静得古怪,除了“淅淅”的风雨,这家邸店,竟在没有其他的声音。 许久。 李酒都忍不住摸向后背的盒子。 店家才倏忽“活”了回来。 “咱就一做小生意的本分人,哪儿知道这国内有哪些人?您呀还是去忙您的事吧。” 说完,便把头伸进屋子。对二人置若罔闻,一派虔诚模样。 李酒目光投向四周,院子外,白茫茫天水相接,大雨如墙将邸店重重封锁,可院子里,却仍旧是斜风徐徐、细雨微微。 如此异常,定有什么重大的仪轨在运行。 情况未明,李酒不能胡乱出手,冷眼瞧着,屋外的大雨重重,目光所及,又是和风细雨了。 “正好方便赶路。” 此前已经和店家打听过长街的情况。 店家吃了一惊,当时还面露难色。“那里……” “没有此地?” 李酒塞过去个银裸子。 “我只是好奇。” 店家迟疑着接过银子,翻来覆去在手里攥了几把,最后竟是推了回来。 脸上挤着笑,却比哭还难看。 “不瞒客人,确实有此地,就是有些……”他支支吾吾半响,“问题。” “问题?” 瞧着对方没明白过来,店家一跺脚,凑过来,声音又小又急促。 “那里有强盗出没。” 愣了愣,过后却是哈哈大笑: “那不正好。” “我正是强盗它祖宗。” 夹着雨丝的风穿堂弄巷带走屋内的沉闷。 那墙上,或大如铜钱或小如米粒的黑色斑点样污迹爬满了墙面,密密麻麻簇拥着,一眼望去,一如无数黑色的眼珠,一如蛀满墙面的虫洞,使人不寒而栗。 但整条街却是干干净净,连人烟也没有,何来的强盗。 李酒忽然伸手在旁边的柱子上抹了一把。 理所当然,手上便沾满了黑色的霉污。 他再轻轻一捻。 那些霉污竟忽而褪色,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飘回了墙面,又汇成几点霉斑。 “没想怨气深积如此。” 是大胡子。 “整条街上都是这类被怨气侵蚀的现象,外面也有,就连刚刚的店老板身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黑气,只不过被幻境所惑,大家视而不见罢了。” “不管眼下幻境为谁所控制,它对幻境的掌控一定没有三娘子强。” “看来是个捞快钱的。” 李酒笑了笑,“这样也好,正好方便咱们行事。” 李酒对这些再也没有理会,随口和大胡子攀谈着,走到了法台边,俯身就从拖出了一把长枪。 先前它自隐去了,三娘子拿它也没有办法,放任它去了。 “倒也是个应急的聪明法子。” 大胡子应和一句,话锋一转。 “局面虽看来平缓,实则依旧危机重重,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 李酒知道他说的是自个儿刚才出言刺激店家。 “只有水浑了,咱们才有行事的可能。” 忽然对面死寂的客栈,无人的长街,被雨后蘑菇一样接连冒出的行人塞满。 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而正对路口的廊下,一个面相凶恶的乞丐,正在唱着太平歌词。 “那桃李,美景盖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