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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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刘宏这半年苦心孤诣的经营,朝堂的一切都迈入了正规。 除了新政之外,刘宏还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事。 首先是学校。 雒阳有两所学校,一个是太学,一个是鸿都门学。 后者本来都被关停了,但是刘宏的到来,又让他重新开了起来。 只不过,其教授内容和目的被刘宏从头改到了尾。 不设门槛,适龄即可报名入学。 授课老师,多是从东观中找的。 虽然刘宏对这时代的儒者抱有很大的偏见,但是其他没文化的人…更他喵恐怖。 主要授课内容,也仅限于五经加一本孟子,目的是识字,顺便培养学子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深藏在华夏儿女骨子里的传统美德。 至于其他科目,还有兵法、匠造、医学甚至数学。 如果说之前的鸿都门学,培养的是‘艺术生’,那么现在的鸿都门学,就是专业性很强的一所综合学校。 像是太学,也就教儒家那套东西。 忽然刘宏来点新玩意儿,可想而知,其反响那简直就是颠覆性的。 群体太学生,就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般,群体抨议鸿都门学,说这是不务正业云云。 刘宏一开始想要去恐吓恐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但是被卢植所阻。 称:“镇压无益,反倒得罪天下读书人,于陛下之声望有损。” 寻思寻思,也确实。 当然刘宏不是怕背上恶名,事实上只要他能维持统治,做出功绩,自然会有无数人为他洗白。 关键,这背上恶名,还不治本… 这次解决了,太学生不敢开腔了,但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还不是跟跗骨之蛆一般。 就特么的很恶心人。 倒真不如让卢植这个学术界的泰山北斗去说道说道,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似乎… 刘宏来这么久了,还真没有去过大汉的最高学府呢。 “就这样吧,卢公往说,朕同去。” “啊这…” 卢植脸上又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下意识的想要劝谏刘宏。但想想还是算了… 劝不动呀! 这个人真的劝不动呀! 软磨硬泡真没用,只要刘宏相去,谁都拦不了。 …… 太学门口。 刘宏和卢植一同下了舆车。 在卫士的簇拥之下,他们步入了太学。 “快看,来老卒了,二三子,快跑!” 大概是看到了执戟卫士,有些太学生,想到了当时被支配的恐惧了。 这些逃窜的太学生,在刘宏眼里,就挺可笑的。 就像是后世的键盘侠、废青,真要被请去喝茶,或是看到JC叔叔,那可是跑得比耗子还快。 “且慢!” 卢植一步迈出,高声喝了一句。 好家伙,刘宏在旁边耳膜被震的生疼。 史书记载卢植大音声,果然不是盖的,说他是猛张飞刘宏都信! “卢令君,您可小点声吧,你看给学生们吓得…” 卢植一脸尴尬的对刘宏致歉意,然后收低了声音对太学生们喊道:“我乃尚书令卢植,诸学子不需担心。” 卢植? 一听到这个名字,太学生们果断停住了脚步。 而后… 就似后世年轻人见到了崇拜的偶像一般,蜂拥一般,挤到了卢植面前。 “快来啊,是卢公!是大儒卢公啊!” 有反应快的学生站在近前,连忙躬身行礼:“不知是卢公当面…” 卢植颔首微笑致意。 过了一会儿,这太学的大门口,就围了数百个学生。 看着面前太学生的兴奋劲儿,卢植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今天来呢,是想给诸位学子,解开疑惑的。” 好嘛。 当世经学大家,来到学府,为太学生解惑。 太学生一听就更兴奋了。 难道是又从圣人经典中解出了新的内涵来了? 这可了不得。 眼看着就要见证学术界的新观点,这群太学生就像是见了蜜糖的蜜蜂一般。 一人带头喊道:“愿听卢公教诲!” “愿听卢公教诲!” 卢植也知道这群人是误会了,不过这不重要。 只听卢植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前几日,我听说你们因鸿都门学一事,抨议天子?不妨说来听听?” 诸太学生一听,愣了。 不过马上,他们又集体高潮了。 难道是专门来太学听取太学生意见来了? 面前这谁啊? 卢植啊! 当世大儒啊! 官居尚书令,这可是政务首脑,而且天子崇信,对其意见也多半是采纳的。 当即有人高声喊道:“鸿都门学良莠不齐,所教也不尽是圣人之学,似那医术、匠作,本是贱业,玷污学校之名,不应存之,还请卢公明察啊!” “是啊!” “还请卢公明察,上报天子,我等耻于与鸿都门人并称‘学生’。” “……” 一时间,七嘴八舌。 刘宏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变色,当场就要发作。 这群太学生,当真是读书读傻了! 还将卢植当成偶像一般?他们配么?但凡有卢植百分之一的开明,就不会说出这种浑话。 就特么的是太学的条件太好,让他们吃得太饱! 刘宏正忍不住要怒斥出口时,卢植开口了: “好了,诸位静一静,容我细说。” 卢植的面色也有些难看,毕竟当着刘宏的面,这群人还敢这么说。 诸学生对曰:“卢公请讲。” 卢植竖起三枚手指,侃侃而谈“其一,陛下重设鸿都门学,是有深意的。 陛下有卓识,励精图治,不失为一个开明的好皇帝,今,陛下图改革,无论是从民生,还是吏治,抑或是强兵,陛下都要抓。 学医乃是民众少罹疾病,强健汉人,远离那些只会施符水的妖道。此高尚之职业,何称之为贱?我来问你们,你们身体抱恙有疾,不去寻医问诊?” 众人沉默… “这么看来,确实是如此…那匠作呢?难道工匠…” 卢植没和提出问题的人客气,直接出声打断道:“下至你们父母耕田所用之铁器,灌溉之水车,休息之卧榻,哪个不是匠人所制? 上至弓弩器械,车船房舍宫殿,诸多国之重器,哪个不是匠人所制? 试问,你们家的东西,都是自己造的?” 大多数人保持了沉默… 因为卢植说的,太有道理了,即便心里不认同,但是表面还是挑不出毛病来。 但也真有那愣头青,跳出来高喊道: “我家即是! 区区家中一应用具,皆系家父所制。” 那人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似乎因为找到了卢植的错漏而骄傲自满。 卢植笑呵呵地说道:“如此,是为匠人矣。” “呃…”回味了一会儿,那人的脸色变得涨红,周围也发出了一阵嗤笑。 卢植击了击掌,示意大家肃静:“好了,我可不像你,瞧不起匠人,这没什么。 现在,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道理我都懂,可是…可是…可是那群人,凭什么能入学校受业!” 能入太学者,心里都是有那么一股子骄傲的,就好比在后世考上清北一般。 有这么一股子自豪感,没啥问题。 但是你清北学子,嘲讽别人不配进其他985、211等一流大学,这特么就很有问题。 这下刘宏真忍不住了,走到卢植前头,怒斥道:“凭什么?你们上了太学,比其他人高贵?” 诸位太学生,迅速对刘宏展开了反击:“你又是何人,这的无礼,还口出狂言训斥我等?” “告诉你,我们太学生,就是仌!” 完了… 卢植猛地一拍额头。 这群太学生,可是惹到陛下了。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真把读书当成一件优越的事了,刘宏呵呵冷笑道:“那我来问你们,读书何益!” “习圣人教诲。”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刘宏:“很好,志向都挺好,但是圣人教过你们——读书人就要天生高人一头么?” 这句话,让诸人一愣。 但转而就变成了讥诮:“我说你不懂,不要乱说。” 当即有侍卫忍不住站出来呵斥太学生道:“大胆!” 卢植的肝儿一颤,如果可以,他亦不希望血溅太学,虽然现在的太学需要改变一下他们自以为是的迂腐。 “别说话!”刘宏叫停卫士,阴沉着脸看着诸位太学生:“好得很!鸿都门学至少能培养出有用于社稷之人,但是你们,呵,只会满嘴出气的废物。” “你…” “无礼之徒!” “也敢来太学撒野!” 刘宏笑道:“说中了?无言以对了? 朕来告诉你们罢! 儒生以致用为功,经师以求是为职。 学习,是为了正确的辨认世间万物人和事,世事洞明皆学问,勿论是医学、数学、工匠、文学还是你们引以为豪的经学。 都离不开—— 格物致知,求是致用。 你们呐,圣人教诲尚且记不住,圣人之行也没学个一二三,倒是先把自己代入成圣人了。 圣人知行合一,你们满嘴放矢。 可笑!” 刘宏的话音落下,整个场面寂静无声… 不光是被刘宏的呵斥唬住,更多的是震惊… 连卢植都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宏。 无论是开篇两句‘儒生以致用为功,经师以求是为职’,还是‘学习是为了辩证事物’,还是‘世事洞明皆学问’,还是‘格物致知,求是致用’,还是‘知行合一’,都让诸人觉得闻所未闻! 但是,偏偏说的,又发人深省,令人震耳发聩! “彩!” 良久之后,卢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彩。 而后所有太学生,如同见到天人一般,齐齐道了一声:“彩!” 又复有人问道:“先生所言极是,不知可否告知先生大名?” 刘宏像看傻子一般看他们说道:“朕刚才的自称,你们愣是没听见?” 朕? 难不成是皇帝陛下亲临? “啊呀!” “拜见陛下!” 众太学生,直接伏地跪倒。 “陛下之言,真金玉良言,我等必将奉为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