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受教了
关掉驰早的视频，时玥坐在书桌前出神。她努力回忆大二冬天，去A大写生的那个下午的情景。 还是不知道驰早是什么时候去的，她只知道自己从画面上抬起头，看见田沐拿着相机站在她不远的地方。 既然田沐有拍到驰早，为什么她没见过那张照片呢？ 田沐每次拍的照片她都有仔细看过。时玥相信，哪怕驰早站在一堆背景人群里，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照片被田沐删了。 但是为什么呢？ 一种隐约的猜测让时玥觉得心乱，但她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些更好的理由。 照片可能拍的糊了，暗了，构图不喜欢，色调不喜欢，背景不喜欢……田沐这种对照片要求很高的人，有很多很多原因可以使他删除一张不满意的照片。 干吗为这点小事瞎猜呢，何况田沐很可能根本不认识驰早。 这样一想就暂时安心了许多…… 时玥低头翻着手机，看到刚才和驰早视频期间，周宇琦也给她发来了生日问候，难得他也记得。 “玥玥生日快乐。今天20岁了噢。我时间一直很紧，欠你的礼物等我回国补给你。” 时玥回复他:“收到，谢谢！好，我都记着呢。” 接下来，她边写日记边和mama聊了一会语音。聊着聊着，突然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按了接听键，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传来:“生日快乐啊，美女。” “许洛斐？” “你居然能听出我的声音，真是受宠若惊。” “哈哈，你的声音很特别。多谢你的问候。” 时玥对许洛斐知道她号码这种事已经不稀奇了。 “我的生日是你告诉驰早的吗？” “哪里用我告诉他，你以为他没有办法查到吗？” “好吧，你们都可以去情报局工作。” 时玥笑着说，“对了，你没去国外做交换生” “没有，我一刻也不舍得离开我的祖国。” “哈哈哈，你就是懒吧。” “本来要去的，只是我两个堂兄最近在美国频频出乱子。爷爷大发雷霆，临时拦着不让走，怕我过去跟他们搅在一起学坏了。” “你还可以学的更坏吗？” “我去！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许洛斐大叫，“我可是我们家的乖乖仔！遵纪守法的良民啊！” “喔喔，好吧。” 想想也是，比起电影里那种嗑药、豪赌、骄奢yin逸的富豪子弟，许洛斐确实还算挺乖的。 认识许洛斐，她连底线都变低了=。= “你最近跟驰早相处的怎样？” “还好。” “只是还好？那小子信息都懒得回我，我看他把心思都用在跟你联系了吧？” “嘿嘿。”时玥笑了一声，随即想起一件事要问他， “听说你们专业里，去纽约州立大学的交换生，只有驰早和唐闻馨两个人？” “嗯。怎么，你不放心他？” “不是啦。我只是纳闷……他们两个人总是很同步，但驰早从来不跟我提起唐闻馨。” “你们俩谈恋爱，他跟你提她干嘛？多煞风景。” 许洛斐无所谓的说，“你放心啦，驰早绝对是一只忠犬。” 时玥轻轻一笑，没追问更多了。 她问许洛斐，“你又在外面嗨？” “哪有，我在医院呢。” “你生病了？” “不是。是我家老爷子最近有点不舒服，在医院里修养，我得陪着他。” “那你还真的是个好孩子。” 许洛斐无奈，“做做样子啦。老爷子身边一大堆看护伺候着，哪里用得着我。这只是我们这种旧式豪门的规矩。” 时玥听了很新鲜：“豪门还分旧式和新式？” 许洛斐自嘲的笑道：“这是外面对我们家族的戏称而已。” 他简单跟时玥介绍了一下他家的情况。 “我太老爷爷是在清代时候做官，后面国事动乱，我们家族移居海外又回来，但依然保留着旧式规矩。家族里比较看重姓氏传承和老幼尊卑那些旧道德，所以别人称我们是旧式豪门。相对的，现在有不少新兴的经济富豪和科技新贵，是新式，驰早家可以算是了。” “你们这种富豪家族，都有自己看重的规矩吗？” “可以说是吧。大多豪门家族都是经过几代人的财富积累而成，都有自己守护财富和名望的规则。比如驰家，他爸爸是书香世家，好几代人都从事高端技术工作，他们看重个人能力。而驰早的mama出生富商家庭，深谙权谋，追求利益最大化，行为处事则有她家族的思维习惯和做派。顺便说一句，他们家在这座城市里，是他mama掌控大局。” 时玥犹豫的问：“驰早的mama……很厉害吗？” “哈哈，是很厉害。她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魔头，也只有驰早爸爸降得住她。” 许洛斐接着说:“每个豪门家族，都像一座小小的财富王国。家族里的人都明白，只有不逾越准则才能使王国蒸蒸日上。驰早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可能跟他家族的价值观完全切割的，但他又真心喜欢你。这些他应该都没告诉过你吧，因为他不想给你压力。” 时玥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许洛斐笑着问她：“怕了？” 时玥沉默了一会：“……怕也没办法……” “哈哈，驰早肯定不想我跟你说这些的，但我觉得你知道一点会比较好。明白你选的是怎样的一条路，才知道怎样去配合。你和驰早能走到一起，或多或少有我的原因。不过我只能帮你追到他，追到以后，能走到哪里，就靠你自己了。” 说完，许洛斐又换了种语调：“不过美女我是很看好你的哦，双商高，还貌美如花。如果你不想选了，随时来投奔我，哥带你玩~” “去死==” 时玥对许洛斐告诉她这么多才刚有点感动，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再说你家族的派头只会更大吧？” “哈哈，我家族跟我没关系，我是不良少年我怕谁？而且我可没有驰早那么重的偶像包袱哦。” 你没有责任心，当然没有包袱，时玥想。 “你刚刚还说自己是乖乖仔来着。” “那要看跟谁比。好了，我要进去了。再次祝你生日快乐。把我号码记着，有事随时找我。驰早不在，我罩着你呦。” “知道啦，谢谢你。” 挂了电话，时玥又发了一会呆。 从前她只是大概的知道驰早是个富二代，却没什么概念，以为他家只是有钱而已。现在明白了，他背后是关乎一个家族的事。 看来驰早从不谈及他的家庭，确实是为了她好。这份沉甸甸的压力，真的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显然，选择门当户对的唐闻馨才符合豪门的价值观。唐闻馨能为他的家族带来财富、名望和人脉，她能带来什么呢…… 许洛斐说，告诉她实情，好让她知道怎么去配合。 她能怎么去配合？提高财富、名望和人脉？靠她自己？ 时玥悠悠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对她来说，知道实情总比不知道好。驰早太想保护她，不愿意让她有压力，而许洛斐才是旁观者清。 不过，许洛斐可能只是想免责也说不定呢。是他促使他们走到一起。 可能他原先以为，驰早会像他一样，只是随便玩玩。他没想到驰早会那么认真。所以，他来跟她说这些，也许认为她会知难而退。 时玥看着桌旁那箱沉甸甸的礼物，那是驰早沉甸甸的心意。 确实很难，压力很大。 但是，只要驰早不退，她就不会退。 时玥把那些礼物拿出来，仔细的欣赏，然后小心的收好。 …… 11月中旬有个电影片头的成品要出。由于工作室里负责场景的只有她一个，时玥连着请了2周的晚自习，周末和没课时间也过去加班。 晚上，她都是赶着末班公交车回来。工作室到公交车站，有15分钟的路程。田沐每天都去接她，送她去站台。 因为那一片是大学城附近的高新区，晚上很少有人。而工作室的其他同学，全是回另一个方向的美院。 时玥当初也是担心安全问题，才让住在附近的田沐过去接她。 自从知道田沐删了驰早的照片，时玥没办法不去留意田沐。 每天，田沐都站在工作室外的树下等着。一看到她出来，他就满脸微笑。 田沐有一双很忧郁的眼睛。可能是因为双眼皮的褶皱太深，给人这样的感觉。 现在田沐跟她已经很熟了。他性格开朗了很多，但依然话很少。田沐每天都会给时玥带来一杯热的焦糖姜汁奶昔。 她记得有次大家一起喝奶茶，她夸赞这种口味的奶昔很好喝，而田沐就记住了。 时玥想起田沐一直对她很好。 他总是很安静的听她说话，给她拍照，却很少谈论他自己。 当身边一个人长时间对你好，你可能就会忽略他对你好的原因，以为他就是喜欢对人好。 时玥平时忙忙碌碌，感情几乎都扑在驰早身上，很少关注田沐。 现在，她才仔细思索，田沐对别人也这么好吗？对雯子，对胡萱她们？ 时玥喝着奶昔，默默无言的走在田沐身边。田沐偶尔会转脸看着她。 “今天很累吗？” “还好，不算累。”时玥回答。她抬头看了一眼田沐，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关切，忧郁，又痴迷……她连忙低下头。 几天以后，时玥终于忍不住了。 在田沐陪她在站台等末班公交的时候，时玥问他： “我听驰早说，去年冬天，你有拍到一张他来看我画画的照片。可我为什么没有看到？” 田沐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时玥很不安。 时玥连忙为他找借口：“你应该不认识驰早，或许那张照片拍的不好，刚好被你删掉了。” “那张照片拍的很好。“田沐突然说。 他看着时玥的眼睛，时玥觉得心里一片恐慌，好像走到了一个她不想面对的秘密洞口。 幸好在这个时候，公交车来了。 “车来了，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 时玥赶紧逃离现场，丢下田沐一个人站在原处。 坐在空空的车里，时玥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丢脸。 为什么跟田沐一对视，她就秒怂了？生怕他揭开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 …… 时玥每天晚上都赶着宿舍关门的点跑回来。回来后就抓紧时间洗漱，收拾。因为很快就要熄灯了。 自从加入工作室，时玥跟室友们接触的时间变少了。即使白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她也是匆匆忙忙，心里想着别的事。 现在仔细回味，时玥才意识到，雯子最近的状态也很不对。 生日聚餐的时候，时玥就觉得雯子好像心情不好。只是她当时惦记着晚上回去给驰早打电话，没有在意她。 现在想到一种可能性，雯子喜欢田沐，而田沐喜欢她……时玥想想就觉得头疼。 爬上床的时候，灯已经熄了。雯子在对头的黑暗中玩着手机。 时玥轻轻叫她，“雯子？” “嗯？” “从明天开始，我不需要田沐去工作室接了。” “怎么了？” 时玥临时编了个谎，“我工作室里新来了个同学，也要做公交车，我们可以一起。” “你自己为什么不跟田沐说” “嗯，我明天会跟他说……只是先跟你说一声。” 雯子没有吭声。 时玥躺在床上，倍感压抑。 驰早发来信息，问她是不是要睡了。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他，时玥回了一个笑脸， “是的，这几天事很多，回来的比较晚。” “嗯，那你早点休息。业余工作适度做做就好，别太累。” “好的，我明白。晚安。” “晚安。” 第二天，时玥与室友们一起去上课。一上午，时玥都在偷偷观察雯子。雯子好像没事一样，继续跟她坐在一起，但明显心不在焉，说话也是敷衍。 上午放学，田沐像往常一样，站在教学楼门口等她们一起去食堂。 时玥不自觉的，走在了胡萱旁边，离田沐远远的。 大家打好菜，围在餐桌旁。 “田沐，我今天开始可以跟同事一起去站台。”时玥装作不经意的说，“这段时间谢谢你。天很冷，你后面不用去接我了。” 田沐垂下眼睛，没有说话。雯子也没说话。 胡萱和梦琪还不知道状况，跟时玥扯了一些工作室的事。 她们没注意到，田沐、时玥和雯子之间气氛异常的诡异。 …… 临近出电影片头成品的日期，压力山大。臧教授这几天都是下楼坐在她旁边，指导她做场景。 每天他们走的最晚。 时玥最怕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她总是警惕的保证手机在手边，如果有什么不能控制的局面，她可以立刻报警…… 不过，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臧教授除了工作，什么也没说。 出成品的前一晚，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臧教授坐在时玥旁边，看着她调整着最后一点点瑕疵。 “最近你的那个同学没有来接你？”臧教授突然问。 “哦，他……可能过一会就来。” 警惕心让时玥立即说了个谎。还好她的座位对着窗户，外面能看到办公室里的情景。她想臧教授应该不敢怎样。 臧教授轻轻笑了一会。 “时玥，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他笑完以后说。 “我跟聪明人喜欢说亮话。你既然这么怕我，却又答应到我这里来实习。说吧，你是想要什么？” 时玥如实的说:“我……只是想跟您学点工作经验，提升自己，为了以后的就业。” 时玥不是名校毕业，若想留在夜合市这种一线大城市发展，竞争力很小。臧教授应该很清楚。 “工作经验，这是普通有才华的姑娘可以从我这里得到的。”臧教授看着她，“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仅有才华，还有美貌。” 时玥心里一惊，她最怕的局面还是来了。 臧教授慢慢的说:“既然你明白我的暗示，就应该清楚，你的美貌在我这里是可以变现的。” 时玥的心怦怦直跳，不敢看他，她做着手上的工作，没有说话。 臧教授继续说，“你虽然很怕我，还是过来了，说明你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你不缺爱情，学校里围着你的小男生应该有很多。你也不缺物质，像你这样的网红美女，随便就能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替你买单。 “你缺的是档次，是面对竞争的筹码。无论这个竞争是职场还是婚恋市场。这是我可以给你的，我可以直接保送你读美院的研究生，也可以直接推荐你到大型事业单位做中层。这是你至少需要努力8到10年才能达到的层次。你是聪明人，知道8到10年对一个女生意味着什么。有了筹码，你才有机会在夜合市立足，才有机会通过婚嫁市场提高一个阶层，跨进富人圈子。” 时玥沉默着没有说话。 臧教授靠近了一点，轻声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如果你的美貌不来我这里变现，就只能陪着富二代们玩玩。青春一过，你的价值立刻就没了。” 时玥手心直冒冷汗。她反复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臧教授的话。 如果直接拒绝，真怕他恼羞成怒。现在夜深人静，如果他用强的，报警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而且杀敌一千，她也自损八百…… 另外，在这种情况下，时玥居然还认真思索了臧教授刚才的一番话，甚至觉得有点道理？臧教授确实是她不可多得的一个人脉。不到万不得以，时玥绝对不想跟他闹僵。 加上她的实习报告还在他手里，如果臧教授把她赶走，不仅这段实习经验白瞎了，以后同行业的工作可能都难找。 怎样才能得体的全身而退，既让臧教授明白她的态度，也不扫他的颜面？ 就在时玥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窗。她抬头，却见田沐站在外面。 时玥立刻放宽了心。 她定了定神，保存了手里的工作，转脸对臧教授微笑着说，“图改好了教授，我该回去了。谢谢您的教导，我都记下了。” 说完，她站起身，对臧教授微微鞠了个躬，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