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喷子老矣尚能饭
待到文呈回到客栈,却被一名曹府管家给请到了曹cao府上。 文呈随着管家进了曹府,听闻曹cao与孙坚二人,正在花园中煮酒闲谈,便在管家的引领之下,步入曹府花园的“澜心亭”。 刚爬上位于假山之上的小亭,就听见曹cao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文台贤弟果然勇猛!从祁山到三辅,来回往返上千里路途,竟然立时人不休憩、马不卸鞍鞯,单骑斩杨秋,以一己之力挽祁山危局!文台贤弟,真是当世英雄也!” 文呈听得好玩儿:不是刘大耳朵与你才是天下英雄么? 只听那曹cao说到此处,谓然一叹,长身而起,高声吟哦道: “手持长戈,身披犀皮铠甲, 战车交错,战场刀光剑影。 旌蔽日兮敌若云, 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 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 援玉抱兮击鸣鼓。 …… 诚既勇兮又以武,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子魂魄兮为鬼雄!”《摘自楚辞》 曹cao本人的赋诗作赋的水平很高,尤其是喜欢那种磅礴大气的诗词歌赋。 ——这是一个被权欲耽搁了的大文学家。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文呈趋步入亭,嘴里啧啧称赞:“曹议郎果然好志向!” 亭里曹cao、许攸、孙坚闻声而起,逐一与文呈拱手行礼。 寒暄数句,曹cao苦笑道:“文将军春风得意,自当狂笑马蹄疾。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吃闲散俸禄的议郎,岂敢奢谈志向!” 从来不服输的曹孟德,这种话只能听听,当不得真。 文呈道:“曹议郎何必自谦?势也,时也。旁人时机未到,无势可依,若是强求,定然会一栽到底;强行造势,便是化作齑粉,也不奇怪。” “然而以曹议郎的家世、人脉、雄心乃同壮志,若是某日君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风鹏正举,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还望届时,曹议郎莫要忘了我与文台这种出身低微之人啊!” 说着,文呈哈哈大笑:“到时候,还请曹议郎拉兄弟们一把,甚盼甚盼。” 曹cao闻言,心中大畅,大笑三声道:“那就先谢过文将军吉言了。若是cao.我某日,真能穿朱戴紫,定与诸君共富贵!如有食言,当如此箸!” 言罢,抄起案桌上的筷子,“咔嚓”一声,掰成两截! 曹cao大气,尤其是对金钱看的很淡。等曹丞相发达了之后,他身边的人无论怎么捞钱,曹某人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拼了命贪腐的曹真、许攸、白地将军夏侯渊等人,曹cao对他们一向宽容。 亭中四人,在暮色苍茫中,看劲松、煮青梅酒,纵谈天下局势,倒也快活。 只是那一旁的许攸,眉头隐然锁着一抹轻愁:眼见出身于偏远之地、小吏出身的孙坚,当了比两千石校尉,文呈居然当上了一个杂号将军,还能够面见天颜。 想想自己,却屈居他人屋檐之下。 你教心高气傲的许攸,如何能够服气! 考虑到曹府开支巨大,现在是入不敷出,文呈让苏剑向曹cao奉上三百金,全当见面礼。 又让苏剑给许攸送上五十金。 那爱财如命的许攸,脸上这才拨云见日,嘴上频频说着“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之类的客气话,往袖子里藏钱却比谁都快捷,心里早已经乐不可支。 曹cao推托几句,也就收下了这觐见之资。 一时间,亭中更是一派河蟹,祥和之气弥漫开去,使得那夜色,愈发的迷人起来。 不多时,曹府管家领着一名青衣老仆,前来请众人,去桥府夜宴。 桥玄?! 亭内孙坚与文呈,对视一眼:你我两个小虾米,怎地入了桥公的法眼? 要知道,桥玄乃是汉末著名的喷子加铁头,一向眼高于顶、软硬不吃。 走路,人家都是背负着手,仰望星空、踱着标准的四方步走路的,根本不会低头瞟谁一眼! 得亏下水道有井盖。 那桥府老仆,递上桥公的名刺。曹cao双手接过一看,上面却写着,只请文呈、曹cao、孙坚三人,赫然没有许攸的名字。 许攸很张狂。 但是遇到资格更加老、张狂得更加张狂的桥玄,许攸自己也不敢去桥府找不自在。便推托自己困乏了,便起身告辞而去。 随即曹cao与文呈、孙坚三人,共乘一车,赶紧去桥府拜见。 待到进了桥府,只见大堂之上,只点着一盏幽暗的油灯。 三人趋步入内,隐隐约约只见上首坐着一位皓首老者,文呈猜测,此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桥铁头了。 待到看仔细左手主客位陪坐着的人,文呈心中微微一惊:竟然是司空刘宽! 那右手陪坐之人稍显年青一些,却不认得。 “桥公相召,遣人使唤一声便是了,小子岂敢不遵!何必要动用名刺呢?” 曹cao对着桥玄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只是小子来的仓促,未来得及备下孝敬,还望桥公恕罪。” 桥玄在昏暗的灯光中,轻轻摆摆手开口道:“孟德休要逞口舌之利。你到老夫府上打秋风,也不是十次八次了,何曾带过遮手之物?” 曹cao难堪轻笑,并不敢搭话。 只听得那桥玄指着文呈道:“今日有窃珠者在此,文将军是富甲一方的富豪。有了金镶玉,哪用得着孟德手提三五串铜钱!这才是我府上的贵客啊!” 文呈一听:哟,这是准备拿我当煤老板宰啊?窃珠者,这是在骂我抢富户自肥、还是在夸我劫富济贫呢? 刘宽一向忠厚,闻言也是忍俊不禁,摇头轻笑不已。 那右手边的客人,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桥公这是有的放矢,先射箭再画圈啊,果然箭箭穿心!” 那人说的是君子六艺中的“射”:别人都是朝着箭靶射箭,然后看射中了几环。而桥玄这是先射箭,随后才在箭靶子上面画圈,那箭矢,就永远都是射中的靶心。 而文呈,今夜就是那靶心。 文呈听桥玄的声音,中气不足、肺腑疲老之态尽显。再综合自己的历史记忆,心知这桥铁头老矣,已经活不了几年了。 现在的桥玄,不过是挂个光禄寺卿的虚衔,相当于养老等死的闲职。 听的桥玄与那人的弦外之音,文呈轻轻一笑:“承蒙桥公看得起小子,那小子便不客气了,还请诸君勿要嫌弃小子喧宾夺主了。” 说完,回头吩咐公孙虎,去置办汉安风味的酒席。苏剑出了桥府,去购置百支蜡烛。 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中,文呈等人落座。听曹cao一一介绍在座宾客。 文呈这才知道,原来桥玄右手边那人,竟然是凶名正盛的阳球! 阳球,宦官的干女婿、中书省门下舍人,是汉末最凶狠的酷吏,位低而权重的典型人物。 惹不得。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客套、寒暄。 上等到苏剑买了蜡烛回来,轻步上前,将昏暗的油灯换下,在巨大的青铜灯山上,点起无数枝蜡烛,那大堂之中,这才亮堂起来。 众人这才瞧得分明:大堂之中,没有半盘瓜果点心;案桌之上,空空如也。 这桥玄哪是请客夜宴,分明就是等着客人自己送酒席,前来聚餐! 文呈吩咐苏剑拿出汉安香茗,自有桥府奴仆前来沏茶。 不多时,公孙虎送来瓜果点心。汉安军军营里面的厨子,送来无数美酒佳肴。 桥府大堂之上,夜宴才得以正式开始。 众人皆在心中暗笑:这宴席,可真是别具一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