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反应
大齐皇宫,寝宫养心殿。 景德帝伏于御案之前正在批阅折子,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之处跳动的烛火,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额头。 “德保,几更天了?” 景德帝偏过头来,看向候在一旁的德保开口问道。 “圣上,刚刚才过三更。” 德保低垂着脑袋,好似打着瞌睡。闻听景德帝忽然发问,突然精神不少。 “你先下去歇着吧,又不是没人从旁伺候。” 看着几分困意的德保,景德帝含笑对他说道。 “这可不成,圣上因为国事如此cao劳,奴才又是岂能偷懒?” “圣上,奴才半点不困。” 德保连连摆手,否定说道。他心中知道,圣上关心于他,可是他还是时刻谨记他的职责所在。 “你呀。” “罢了罢了。” 景德帝摇了摇头,也不再继续劝说,如此一幕场景,多年来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可是没有一次,随了他的意愿。如此对话,已经成为主仆之间一种日常调剂。德保,忠心尽责的很。 “圣上,今晚宿在哪里?” 看了看窗外夜幕,德保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向他问道。 “今晚......” “启禀圣上,暗卫督主杨慎求见。” 景德帝正要开口,却是忽然被门外一声通传之音打断。 “宣。” 略一琢磨,轻轻开口。如此深夜前来,定然会有大事发生。 “微臣杨慎见过圣上。” “圣上万岁。” 身着一身黑色锦袍的杨慎,进入养心殿之后,急忙躬身拜道。 “这么晚了,发生何事?” 景德帝很是随意摆了摆手,示意杨慎起身,开口向他问道。 “启禀圣上。” “南楚传来秘报。” 杨慎取出秘报,双手高高拖举,沉声答道。 德保见状,急忙上前两步,取了他手中秘报传于景德帝手中。 “八月十五......” “......” “六皇子苏离投江春申。” 秘报所载极其详细,好似像是本次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一般娓娓道来。 “孙霄,倒是足够心狠手辣。” 景德帝阅过之后,面上毫无表情,他缓缓起身,拿着手中秘报走向旁边火烛,将它一点一点烧掉。 “朕已知晓,退下吧。” 景德帝回过身来,望向杨慎,开口说道。 “微臣告退。” 杨慎闻言,躬身拜道。之后,他缓缓退出养心殿。 景德帝凝望眼前烛火,不知心中想些什么,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德保见此一幕,虽是心中几分好奇,可是并未出言询问。该他知道的,圣上定然会告诉他,不该他知道的,一句也不要多问。 德保低垂着头,好似并不存在一般。 养心殿之内,除了外面风声传来,便是再也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 片刻之后,景德帝终于恢复常态。 “德保,摆驾文秀宫。” 景德帝忽然偏过头来,开口向他吩咐说道。 “文秀宫?” 德保闻言,一脸吃惊模样,确定他是不是听错了? “文秀宫。” 景德帝明白德保为何如此一幕表情,因此再次加重重复强调一遍。 “呃。” “奴才懂了。” 德保虽然还是有些发懵,可是这次他是真的听懂。只是他的心中,还是十分奇怪。文秀宫,在这后宫之中,有如冷宫一般,圣上从未去过,可是为何今日? 难道,一切皆与六皇子有关? * 文秀宫,后宫之中一处极小院落,虽是显得几分破败,却是收拾极其整洁。 文秀宫之内,只有一主两婢三人而已。 帝妃之所,凄惨如斯。 “主子,主子,不好啦。” 小婢忽然推门而来,显得很是莽撞,可是房内坐着的妇人却是并未责怪。 多年以来,只有两个小婢陪伴于她,令她免于孤单。于她心中,两个小婢早已成为她的家人。 “小梅,如此慌慌张张作甚?” 秀妃放下手中飞梭,抬起头来向她问道。她的身前,织布机上,布匹已经织完大半,不久将要完成。 “主子,圣上来了。” 小梅依然还未从震惊之中舒缓过来,她的面色之上很是兴奋,开口大声说道。 “哦?” 秀妃闻言,却是并未显得太过激动,她的面色之上半点波澜不惊。 “呵呵。” “十六年了。” “真是难得,还能记得有我这一个人。” 秀妃闻言,忽然一声轻笑,开口几分嘲讽说道。 “主子,是不是先行前去梳妆打扮一番。” 小梅望向秀妃身上穿着,开口向她建议说道。 她一身粗布衣衫,头上梳着一个简单发髻,一根普通玉簪插在其中。如此形象,简朴至极。若是将她扔在青州城中,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是堂堂大齐帝妃。 “不必,如此挺好。” 秀妃轻轻摆手,毫不在意。即使妆扮再过靓丽又是如何?她又不是没有尝试过。生下苏离不久之后,她一次一次倚靠在门口翘首企盼,可是,换回来的又是什么?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十六年,他都未曾见她一面,这是何其残忍。 而且,连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不受他的待见。 呵呵,梳妆打扮?为他? 他也配? * “德保,你先行退下吧。” 前厅之中,景德帝双眼扫来扫去,打量着于他眼前的简陋之所。 “是,奴才先行告退。” 德保闻言,挥了挥手,带领着身后一众太监宫女,缓缓退了出去。文秀宫,再次恢复往日一般冷清。 “臣妾见过圣上。” 走进前厅之内的秀妃,见到景德帝的背影,面色之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缓缓蹲下身子,福礼向他拜道。 “起来吧。” 景德帝转过身来,打量着眼前女子。 十六年未见,她竟老了许多。 空气突然宁静许多,景德帝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秀妃却是懒得向他开口。 二人目光彼此对视,默默无言。 “你可还好?” “臣妾很好。” “......” 景德帝无语,再次沉默,如此回答,噎的十分难受。 “圣上有事?” 终于,秀妃出言向他询问,只是这话,总是显得几分不对。 有事吗?有事就赶紧说,没事就赶紧走。 是不是这个意思? 景德帝微微皱眉,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于她。 “无事,就是前来看看秀妃。” “圣上国事繁忙,臣妾岂敢劳烦圣上如此费心。” “......” 景德帝心中万分憋屈。几句话语之间,无不透露着赶人之意。 “你恨朕?” 景德帝微微挑眉,开口向他问道。 “臣妾岂敢。” 依旧如此简单的回答,似乎不想浪费哪怕再多一个字。 “罢了罢了。” 景德帝摇了摇头,缓缓转过身去,想要离开此地。 他只是觉得,他也是要面子之人。 “有些事情,眼见并不一定为实。” 走出门口之前,景德帝忽然顿下脚步,开口说了如此一句话,令她很是莫名其妙。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恭送圣上。” 望着夜幕之中离去的身影,秀妃原地站立,没有移动半步。 她的脸颊,几滴泪珠缓缓落下。 “十六年......” “我难道不应该恨吗?” * “启禀皇后娘娘。” “圣上刚刚摆驾去了文秀宫。” 储秀宫之中,身着一身大红金丝凤袍,头戴金色凤冠的大齐皇后。她的手中端着一只茶盏,正在倾听宫女来报。 “文秀宫?” “那一个贱婢之所?” “圣上为何突然去了那里?” 皇后闻言,微微皱眉,开口向她问道。 “奴婢不知。” 宫女躬身低下头来,轻轻摇头说道。 “不知道,就赶紧去查。” “圣上今夜都见了谁?说了什么?” 皇后闻言,很是不满意。她的目光之中,几分凌厉。 “是。” “奴婢这就前去。” 宫女闻言,急忙领命,躬身告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放下手中茶盏,百思不得其解。 * 月明星稀,御花园。 景德帝立于假山之上,仰望夜空。 显得几分孤独,几分落寞。 “朕究竟是错是对?” 他的目光之中,一道寒意迸射而出。 他,想要杀人。 只是,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