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清璇传》Ⅳ
时间如白驹过隙，距离灵界的人们看到有流星闪耀在黑暗中，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了。 在这半年里，除了流星坠落那天黑暗有所暴动以外，其他时间黑暗竟是出奇的平静。 不仅如此，这覆盖了灵界大部分土地黑暗迷雾，似乎还有了回缩的迹象。 虽然不多，但是至少人们还是体会到了久违的安宁。 战战兢兢的安宁。 半年的时间内，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七大国的联军们早已聚拢溃败的残兵，整备兵力、重新构筑了长城防线。 并且，在幽魂女皇的带领下，其他六大国的女皇们纷纷放下了成见，完完全全的开放了本国的情报、经济、军事等部门，甚至还把本国压箱底的宝物通通拿了出来。 可以说，灵界各大势力的兵威和实力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漆黑一片的无尽黑暗前，各大国的王牌部队严阵以待，浩如烟海的战车横跨天穹，无数吞吐仙光的伟岸身影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反攻黑暗。 而在他们的面前，七大国的女皇们一脸正色，傲然屹立在寰宇的黑暗边缘。 “我们何时进攻黑暗？”精灵女皇忧心忡忡的看向黑暗边缘。 “要我说，我们就不该停留在这里，直接让大军攻进去把那个妖女抓起来，什么事都结束了！”满身血污的幽魂女皇瞪着眼。 就在不久之前，她集结大军拼死守住了幽魂国的圣地，以至于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 “希望这次能成功吧。”羽衣女皇喃喃低语。 碧蓝国女皇和天灵女皇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向了身后的身影，毕竟她才是七国的合纵长。 “还不是时候。”古灵女皇美眸凝重：“前面几次反攻不会比这次反攻要差多少，但是我们甚至没能把黑暗的边缘撕开一道豁口……” “真正能够决定大局的，不是我们，而是她自己。” 众女神情一滞。 古灵女皇叹了口气：“只有她自己不愿与我们为敌了，我们才有生存的希望。” “否则，一切都是泡影……” 女皇微微抬头，直视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广阔土地。 …… …… 漆黑的世界内。 “清璇清璇，为啥你头上会有两个角啊？魔族自带的嘛？” “……头饰。” “噢这样啊。对了清璇，我下午起床总是口干舌燥咋办？” “别起。” “噢。” 林夜天眨巴眨巴眼睛，话锋一转：“话说清璇，你的那个‘黑璇’是啥啊？我听说外面的人研究了很久也没有搞明白。” “构筑这个黑暗世界的一点边角料而已。因为还有剩的，就随手丢到外面去了。” “可恶，你怎么乱丢垃圾！？” “？？？” 茫茫无边的黑暗之中，身上闪烁着微光的林夜天正随意的走着，身旁则是一团外人难以看清的绝对黑暗。 黑暗深处，则隐藏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美艳容颜。 “清璇清璇，我打算写一封信给我自己。”林夜天嘻嘻一笑。 “写给你自己？打算写什么？” “你真笨啊，我还没收到呢我怎么知道写的什么？” “……嗯。” …… “清璇，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怎么？没那么冰冷？” “不是，就是看起来怪好看的。” “好、好rou麻……” …… “清璇，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你今天生日吗？” “没啊，还有老远呢。” “……我收回我的话。” …… 一片沉寂中，林夜天忽然开口。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清璇？” “什么问……” “好吧好吧我懂了。”生怕魔清璇回话，林夜天连忙急促的打断道：“我想，我大概是太主动了。让你感觉我的感情很廉价。” 可是，其实我……本不是主动的人。我不是对谁都如此。你是例外清璇！” “……有病早点治，还有你刚刚明明没有问孤任何问题吧！” “哇清璇你真是神医啊！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我对你有相思病的！”林夜天夸张地大声嚷嚷。 魔清璇停下来脚步，复杂地看了林夜天一眼，后者挠了挠头一脸无辜。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顿了顿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着。林夜天连忙跟上。 这是两人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朝夕相处的第一百八十天。 一开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来客，已经孤寂了数万年之久的魔清璇有些不适，本能的几乎要想要排斥一切。 可一方面，她实在是很好奇林夜天身上那股浩瀚深厚的气息来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强大；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讨厌林夜天，甚至还隐隐有些……不舍。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心乱如麻的黑暗主宰没有拒绝林夜天到来，当然也没有接纳。只是被动着，静静看着这个陌生的来客会做些什么。 这半年来，除了要外出获取食材，林夜天几乎每天都在这黑暗之中，陪伴着魔清璇。 他会做饭、会音艺、会下棋、会论道，每一件事，他几乎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准，任何一个领域的当世大师泰斗在林夜天面前和刚学会走路的婴孩差不多。 他会轻拽住魔清璇的手，笑着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之中强行拉出，前往诸天万界。 他们不止一次的离开过这个黑暗的世界，他们去过星河的尽头，去过破碎的虚空，看过那星辰大海，看过那人间烟火。 无论是尸骨遍地的炼狱，还是鸟语花香的天堂，林夜天始终都陪伴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去。 短短的一百八十天很快就过去。 这么一点时间，在魔清璇漫长的岁月之中只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个片段。 然而就是在这微不足道的时光中，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她真正体会到了一个完整的、作为“人”的情绪。 渐渐的，她明白了自己曾经随手灭杀一方生灵的行为有多么不堪，也明白了自己给诸天万界造成了多么沉重的破坏。 一直以来，魔清璇认为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刹那间便会失去。唯有黑暗才是永恒的。 但是自从林夜天的到来，她终于明白了： 正是这短暂一瞬的光芒，才诞生了生命与希望。 魔清璇慢慢变了，她开始试着收敛周围的黑暗，开始认真的观察四周的一切，开始学着林夜天的样子在破碎的世界埋下一粒粒生命的树种。 在林夜天带领下，她见到了母亲为了孩子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丈夫为了妻子甘愿成为魔鬼的傀儡…… 她见到无数爱而不得的恋人们最后时刻深情款款的目光，见到了一片跪倒臣服之中蹲着的英雄…… 渐渐的，魔清璇懂得了很多道理，她知道不是每一场相遇都有结局，但是每一次相遇都有意义； 她也知道了，这个世界除了泥泞和腥臭，还有明晃晃的夏天和盛开的鲜花。 比如林夜天。 “卧槽，原来这里还有家具啊！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到我的脚趾了好痛痛应该是流血了……” 正经人林夜天忽然捂住右肩一脸痛苦。 “少来这套。”魔清璇看也不看：“你要是能被桌腿伤到，也进不来这个地方了。” 林夜天眨巴眨巴，迅速放下了手，表情自然。 “还有，你撞到的不是脚趾吗？你捂肩膀作什么……”魔清璇不满。 “可捂住受伤的地方有用嘛？” “没用。” “那为什么要捂脚趾？”林夜天理直气壮。 魔清璇无言以对，毕竟这些事情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些天陪伴下来，她早已清楚林夜天那俊美如谪仙般的外表之下，却有着如天马行空一般的灵魂。 林夜天做的事情包括但不仅限于： 睡觉时把古籍盖脸上，说是要让知识渗透到脑海；吃饭时故意留下最后一块rou，接着跑的远远的说谁吃最后谁洗碗；就连两人下棋时，都会假装摔倒把自己原本濒临失败的棋子全部打乱…… 除此之外，她还经常要受到林夜天言语污染。要么是智商捉急的土味情话，要么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八卦见闻，甚至还有一些简单弱智的数学题目…… 当然，即便是魔清璇也不得不承认，当林夜天那副俊美如谪仙的外表忽然温柔阳光的说出那一句句土味的情话时，没有任何人能抵挡的住他那股绝世无双的魅力。 虽然有些矛盾，不过不得不说，林夜天的确是魔清璇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最为特别的存在了。没有之一。 魔清璇默默想着，回过神来才发现林夜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不堪。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夜天你，你怎么了？” “走的脚抽筋了。”林夜天一脸平静。 魔清璇愣了愣，欲言又止。 她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么强大的存在还是会假装抽筋实则躺地上歇息。 沉默的过了几息，她好奇开口： “你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嘛？” “哪样？” “这么……天马行空。”魔清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精神病三个字。 “好像是吧……”林夜天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嘻嘻一笑：“你不觉得，这样才很有趣嘛！” “……不觉得。” “可是，人生已经够无聊了，世界上如果每个人墨守成规的话，那岂不是更无聊了嘛？” “如果是你。”林夜天顿了顿：“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永生不死，活了很久很久，久到认识的人都已经死完了，久到所有的目标全部都实现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呢？” 魔清璇沉默不语。 所有认识的人都已逝去，所有的执念都已达成；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种种一切皆化为一杯黄土； 到了这个时候，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没有人能说的清。 魔清璇的眼眸中多出了某种别样的情愫。 “那……你会离开这里么？”她忽然问到。 “会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知道了。” 魔清璇轻抿红唇。 “不过，你要走之前，你得先和孤说一声。” “为啥？” “因为……”魔清璇语气一滞。 “因为……因为不告而别很没有礼貌！”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呢。”林夜天愣了愣，接着嘻嘻一笑。 “无聊，才没有好吧！”魔清璇脸色微红，不置可否。 “话说回来清璇。”林夜天收起笑意：“在我们经历过了这么多之后，你有想过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嘛？” 什么样的人？ 魔清璇一愣。 在此之前，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无数次的吞噬星空，无数次的崩灭银河，无数次的破碎虚空，以此现在盘踞在灵界地盘上那深邃无比的黑暗，都只不过是她消遣无聊时光的一种表现。 在这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明确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有的人想成为坚守正义的卫道士，有的人想成为纵横四海的无敌传说；有的祈祷救赎，有的人躲避阳光；” “无论是在纪元之中守望黎明，还是在瀚海之中凝望冰河，这些都是你的选择，是你在行驶存在于这世间的权利。” “不用在意他人眼光，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全在于你自己。” 林夜天一脸认真。 “所以，清璇你……” “有想过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嘛？” 话语声在寂静的的黑暗中回荡，久久没有回应。 “我……我不知道。”魔清璇那美艳无比的紫眸闪过一丝迷茫。 如果是在遇见林夜天之前，她唯一想要的，或许只是不再回到那个黑暗的禁地中去。 可是在认识了林夜天，在亲眼见过一幕幕温情与冰冷交杂的画面之后，魔清璇的心中却早已多出了和不同以往的看法。 看着林夜天那如繁星璀璨的黑瞳，两人一起经历过的记忆画面不断在识海中闪过。 那些欢笑着的，那些沉默着的，那些祈祷着的，刹那间全都涌上心头。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 和曾经的无数次逃避不同，这一次，她真正有了答案。 “如果可以的话……” “我，我想成为，像你那样的人。” 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林夜天呆了呆，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不行嘛？”魔清璇娇怒地撇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代魔主。 至少在林夜天面前如此。 “没有不行。”林夜天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你的选择，我没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你。” “只是我很少听说别人说过想要成为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一时有些惊讶。” “不过我想，追逐月亮的人，也总是会被月光照耀。你也会的。”林夜天嘻嘻一笑。 随着话语的结束，黑暗之中陷入了沉默。 “切。”魔清璇嘟囔着嘴，忽然出声“这些话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挺有范啊？” “诶是嘛真让人不好意思都是无且教我的……” “少来。”魔清璇嘟囔道。 这人就是这样，总是会突然说些很奇怪的话。 “不说这些了。”魔清璇话锋一转，自顾自道： “孤明日，要吃龙肝凤胆，满汉全席……要你给孤侍寝……要给孤捶背捏腿……要给孤讲笑话……要陪孤看日出……陪孤下棋……还要……” “知道了知道了……”受气包林夜天无力敷衍。 “一定包您满意！” “哼，算你识相。” 魔清璇嘴角微微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