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跳动于白瞳的不安
“路德维希？” 嗯....是艾莉尔的声音... 少年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见无数斑斓的点，在模糊间流光溢彩。 “兰叔，你快去通知我爸，路德维希他醒了！” 还是好困啊，我...我得再睡一会.... ---------------------- 杂乱无章的记忆片段在感知里闪去，数不清的音容笑貌突然出现又消逝，这里一切诡谲而荒诞。 在某一瞬间路德维希感觉自己经历了很多人生，但下刻他又觉得那些人和事被一根一根既长又五颜六色的线，倏地拉开很远，直到最后记不真切所有。 各种情绪铺天盖地般袭来，有的绝望到愤怒，有的充满希冀，还有的平静下掩着深深悲伤。 路德维希清楚的“看到自己”一丝不挂地浮荡在不可名状之处。 整片空间五颜六色，在这里充斥着或大或小的光团，他每触碰到一处，这个世界都会震颤旋即裂开巨大口子。 “路德维希.冯.....” “去吧我们的孩子。” “呵...不好意思，费迪南德帝国没有懦夫，继续战！” “陛下，他们来了.....怎么办？” 光团嗡嗡作响，彼此共鸣，它们所发出的声音不仅混乱还刺耳，碰撞之间，气流如同涟漪一般在虚空中荡漾。 在空间中央，少年的身躯弱小的就像飞絮，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溢出鲜血，瞳孔也浑浊不堪，在里面各种碎片走马灯似的不断划过。 “路德维希”在旁边看着一切，哪怕他完全看的出来飘荡在中间的“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心中却依旧生不出任何情绪，无喜无悲。 “你为人王之后。” 西忒修斯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宏大且伴随轰鸣。 整个空间霎时鸦雀无声，旋即炸开。 ---------------------- 马里斯镇，里摩家族。 路德维希慢慢张开了双眼，一行晶莹剔透的泪不自觉淌出。 “又是陌生的天花板呢...”路德维希喃喃自语。 他发呆了会，然后坐起身，因为眼泪的原因，有些看不清，于是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想擦干净些。 可是泪水却越发止不住，愈来愈多，路德维希情绪再也绷不住，最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西忒修斯....” 少年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可是悲恸让他此刻胸腔撕开般疼痛，不管怎么样，先好好发泄下吧... 这个想法刚从路德维希脑中闪过，他就感觉迎面扑上来一道身影。 这是个大大的拥抱。 随之而来还有少女淡淡的体香，像午后夕阳晒过时的塞伦果，有种令人心安的木质香调。 这个味道很熟悉，每次艾莉尔从身边跑过时都会闻到。 路德维希的身体有点僵硬，被埋在怀抱中的他声若蚊吟。 “艾莉尔...是你吗？” “是我，你别说话。” 艾莉尔抱得更紧了些，路德维希心跳不自觉加快，他呼吸都快停止了，手足无措。 “我衣服脏，你别抱这么紧....”路德维希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脑子转的这么快过。 “噗嗤！” 听到这话，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 艾莉尔松开了路德维希，四目相对，路德维希只觉得既不自在又尴尬，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该笑。 他从来没有在艾莉尔面前哭过，他和艾莉尔也从没有这么靠近过。 最主要的是，路德维希更没有从关于西忒修斯的梦中回过神来。 那些五光十色的片段和记忆不断困扰着他。 “爸爸说，拥抱是世间最好的礼物。” 少女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回了现实，这熟悉的声音让路德维希拥有了实感。 “我一直在边上守着你，你知不知道我守了好久呢，然后就很无聊啊，结果睡着了，还是被你哭声弄醒的。” 认真地注视着路德维希，艾莉尔的嘴唇都有些赌气似的撅起。 “一醒过来，就看见你在哭鼻子，本小姐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这时候突然想起爸爸讲过的话，只能抱抱你..... “嗯...？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艾莉尔如同看到了什么般，眨了眨眼睛仿佛在确认些什么。 路德维希有些莫名其妙，他抽了抽鼻子，下意识摸摸自己脸，然后茫然地说道：“我眼睛咋了？” “....兰叔，兰叔，你快过来！”艾莉尔大呼小叫起来。 大门被推开，兰斯特信步走来：“怎么了，小姐。” “你看他眼睛！”艾莉尔呆愣。 “路德维希少爷醒了啊....嗯？”兰斯特弯下腰，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凝视着路德维希，：“奇怪，这是？....” 路德维希看着两人依旧一头雾水，直到艾莉尔拿了面铜镜过来。 “你自己瞅瞅吧...我不太好..解释...你懂我意思吧...” 路德维希看着艾莉尔有些为难的神色，不由有些头大，这到底咋了？？ 他转头朝镜中望去。 镜子里，是一张还很稚嫩的小脸，脸颊两边虽然红通通的但却瘦削，看了就让人心生怜惜，因为这明显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呢。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并不能掩盖其五官的精巧，微翘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互相点缀，两道浓厚眉毛下，是一双带着些许泪痕的大眼睛。 但是两个瞳孔的颜色却完全不一样。 路德维希自打出生以来，两只眼睛就一直是漂亮而剔透的琥珀色，甚至艾莉尔还曾专门说过他，讲他的眼睛美的像个女孩子。 然而现在，其中一只已经变成了银白色。 路德维希内心咯噔了下，他见过这样的眼睛。 西忒修斯，那个英俊而忧郁的银发男子，抱着他站在城堡最高处时，望向他的眼睛里，也有着同样的颜色。 唯一要说不同的地方就是西忒修斯的眼中，那种银白色甚至是带着明显的亮度，同时还有更多复杂情绪，那种眼神也只有饱紧风霜之人才会拥有。 而路德维希的眼睛里，只有纯粹与干净。 那不是梦.... 路德维希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下他终于可以肯定，那不是他的梦。 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地方，又或不存在之地，所有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并且他和西忒修斯之间，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很有可能是西忒修斯口中的祖先与后辈。 这个银白色的瞳孔，就是证据。 可是为什么只有其中一个是这种颜色？ 对了...他当时说真正人类之身...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一切都是真的...那西忒修斯他们真的因为我彻底消散了？ 路德维希有些发蒙，刚刚被艾莉尔冲淡的悲伤之情又开始有死灰复燃的兆头。 “这件事情，以我的见识也不能告诉你们答案，得等族长回来以后再说。” 老管家的沉吟打断了路德维希的乱想。 “但是，今天就是与霍特镇的交易日了，如果身体方面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就暂时拖一拖吧。” “啊？今天就是和霍特镇....？我躺了多久？” 路德维希很清楚的记得马里斯镇与霍特镇之间交易的日子还有三天。 兰斯特耸了耸肩：“到现在为止来算，你躺了刚好有这么久，放心吧，我们早就和桑德琳打好招呼了，你回去不会挨骂。” 路德维希很有点儿麻木，因为对于他来说，从在艾莉尔家练剑，而后遇西忒修斯，再到刚刚做梦醒来之前，他都以为是最多一天时间之内发生的事。 想到这，他内心非常的感动。 毕竟在刚刚艾莉尔可是亲口对自己说守了好久.... “你干嘛？” 感受到路德维希的视线后，艾莉尔却十分警惕。 “路德维希，你这个直勾勾盯着我看的眼神是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 “我可告诉你啊，不能当白眼狼！” ...... 短暂沉默后，路德维希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到了一旁。 “好了，小姐，既然路德维希少爷身体并无大碍，那么我就先离开了，谈判快开始了。” 兰斯特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顺便友情提醒下，小姐，在我们与霍特镇进行贸易谈判之时，请您和路德维希少爷不要乱跑。” 艾莉尔脸上挂起了笑容，甜甜的说道：“好的，兰叔你放心，你快去吧。” 坐在床上的路德维希看到艾莉尔那个笑容，不由感到无奈。 这家伙....能不能再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