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总经理之争
苏方代表团到达的第二天上午，双方就签订合资企业的合同，进入了紧张地谈判。 在去往夷城宾馆的路上，曾厂长靠在轿车的副驾驶坐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章舍的特意提醒。 那是从莫斯科乘飞机到北京的第二天，曾厂长哪里也没有去，一大早直接赶到了北京肿瘤医院。 他已知道可怜的章舍已是肝癌晚期。正在这家国内最好的肿瘤医院治疗。 按照掌握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章舍住院的病房，只见章含的妻子小冯，正在病房门口张望着。 他快步走上前去。 这个忍受着亲人重病煎熬的瘦弱女子，勉强带着微笑，“曾厂长来了，章舍这几天一直在念着你。说是这两天，你会回到北京。” 曾厂长诚挚地安慰着小冯…… 并说章舍一定要在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接受最佳的治疗。不要在乎医药费。 进了病房，一眼望见章舍躺在病床上，他的通关鼻梁显得更加高挺，眼皮也搭拉下来，显然比过去更消瘦，眼睛直瞪瞪的往门口看。 见到他进来，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用细弱的声音打着招呼。 曾厂长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坐下。 “你别动，少说话，听我讲。” 说着就从兜里拿出一个俄文字样的信封。 “第一个节目，先送你一样你最喜好的东西！”故意逗了下乐。 章舍把身子往前探了一下…… “别动，我递给你。” 他用不灵活、僵硬的手接过去，打开一看，嘴角露出了笑意。 “是苏联邮票。嗯，好！” 他唯一的嗜好，就是集邮成瘾。这是离开扎巴罗热市的前一天，姚洋和洪均闹着要去买苏联套娃、铜版画这类小礼品。曾厂长却专门去列宁大道邮局买了纪念邮票。 章舍泛黄的脸上微眯着双眼。 “我是第一次看到苏联成套的邮票，太好了，谢谢您啦！” “行了，留给你慢慢的欣尝，这个项目若能够成功，等你的病好了，我们一同去苏联，好让你看个够！” 章舍把手摆动了一下，“厂长别说了，不可能了。” 曾厂长知道，像章舍那么聪明的人，肯定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了如指掌。 “我来说第二个节目。” 曾厂长就座在床前，把项目进行的情况，以及一些趣事讲了起来…… 听到最后，章舍眼睛开始发亮，脸庞上开始有点泛红。 他一张开口就立即建议道，“厂长，苏方代表一旦团到夷城来签正式合同，一定要把合资企业总经理这个位置争过来。 你才能控制得住国外的合资企业呀！”…… 曾厂长在车上不住地点着头，所见略同啊！内心很佩服章舍的那种敏锐劲。 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若项目启动，章舍必定是总经理的最佳人选呀！ 在夷城宾馆的大会议室，双方代表一起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跟前。 苏方起草足有五、六十页苏式规范合同，只好逐条逐句的进行梳理和讨论。 钢厂的副厂长萨拉玛多夫因故不能到场，已全权委托给了巴拉尼柯夫。曾厂长自始至终的掌控着整个谈判。 洪翻译算是尽其所能，现看现翻译成中文。陈琪坐在他的旁边，不断的把需要讨论的问题用中文记录下来，并提交讨论。这种笨办法倒还很奏效。 字面上表达不准确的地方。都按照中方的意见，进行了修改。 涉及到三方投资的这一重大问题。各方都提交了投资项目的明细清单，审核的时间花得长一些，但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最终确定了总投资210万美金。 中方以生产线、配属的设备仪器、试车料和技术产权作为投入，计71.4万美金，（折合人民币380万元）占合资企业34%的股份，大于苏方持股。 其实中方高报出了一倍的价格，却得到了苏方认可，大家都暗自窃喜。 春天厂以全套生产厂房、办公设施、专家住房为投入，钢厂以冷轧薄扳钢材投入，两家各计69.3万美金，各占33%股份。 看来春天厂比较有诚意，柳德米娜提供的数据很是全面细致。 达成一致意见后，中苏双方很兴奋，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会议中途，贾局长亲临现场，悄悄地坐在工作人员的席位上，毫无表情地聆听了好一阵。 中方人员都在集中精力进行着谈判，也没人能陪他。 倒是鲁副主任派来的外事办联络干部，过去陪他聊了几句。不久，他闷声不响地离开了。 谈判快到中午进餐时，正讨论合资企业的领导结构，这时冒出了双方在意的敏感词句。 脑子灵活的洪翻译故意大声地念合同。 “合资企业的董事长，由中国夷城电视机厂委派，副董事长由苏联春天录音机厂委派。总经理由苏方委派。” 顿时中方代表们一下子激动起来，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曾厂长扬起剑眉，马上严肃地告诉洪翻译，“立即给他们提出，合资企业的总经理，必须由中方委派。” 这时，苏方骨子里面的那股傲慢劲，开始充分的显现出来。 先是巴拉尼柯夫，拉长了平时那种谦和的脸，蹙起眉头挥着手，大讲合资企业的总经理由苏方担认的众多理由。 杨宾手扶在桌面上，圆瞪着双眼，马上逐条逐句地进行了反驳。 话音刚落，卡拉尼柯夫一改平时嘴角似笑非笑那种神态。瞪着绿眼睛，叽里咕噜，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刚说到合资企业是苏联的工人，应由苏方总经理来管时…… 陈琦实在憋不住了，奋起了反击。 “产品、技术都中方的，只要当地工人认真学习，听中方专家指导，那有不服管的。 何况还有苏方副总经理。” 这样一闹腾，亲切友好的气氛一下子转入异常紧张。 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的中苏两方，变得剑拔弩张。都在坚持自己的意见，毫无退让。 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曾厂长低头看了一下表。 正在这时，柳德米娜挪了一下身，漂亮的蓝眼晴望着洪翻译，准备发言。 曾厂长马上起身，抢先说道，“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请苏方来宾用餐，中午还可休息一会。 既然双方都抱着诚意，不会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下午再继续。” 中方人员陪苏方来宾共进午餐时，看见瓦西里耶维奇一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说着，笑着，不断地在介绍些什么。 大家知道，上午外事办派人陪同瓦西里耶维奇外出游览，他是在谈参观后的感受。 苏方的众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神色自若的巴拉尼柯夫，嘴角泛出着微笑。 木头人卡努尼柯夫直盯着苏方副市长，大嘴半张着，一动也不动。 柳德米娜歪着头，满脸带笑，眼睫毛一闪一闪的，不断在那里点头。 中方人员也只好闷着头吃饭。洪均边吃边翻译。 “副市长又在讲，中国商场的服装、食品，太丰富了，看得眼花缭乱……” 又见柳德米娜偏着头在问巴拉尼柯夫。 鬼机灵的洪翻译马上说。 “柳德米娜是在问，下午能不能够抽点时间，到中国的大商场看一看。” 又见巴拉巴柯夫摇了摇头，满脸严肃地在回答…… 洪翻译又说道:“巴拉尼柯夫说不行，明天是10月革命纪念日。 得抓紧时间，最好在今天谈判完，明天签合同就有巨大的历史意义。” 翻译完的洪均皱着眉头恼火地，“哎！老毛子的姓名太长，让我多费好些口舌。” 杨宾开玩笑地说:“你就不能只说前面一个字，这不就节省了吗？” ”好，今后我就跟你们讲巴，卡。” 曾厂长逗趣，“最好前面加个老字，跟中国人一样称呼，叫起来更顺畅。” “嗯！那好，今后就叫老巴……” 这时曾厂长已敏锐地发现了契机，立刻给大家提示，“你们没听见刚才透露出来的一个重大信息？” 杨宾已经领会，忙说:“老巴想今天全部谈判完。他是苏联共产党员，倒是很看重十月革命节。” 曾厂长直接点明，“我们何不不顺势而行，下午估计难以把合同谈完，引导他们挑灯夜战，趁机把总经理拿过来。” 柳芸嘴边露出了浅浅的酒窩，“对呀！听说他们从不加班，熬夜中国人占优势。”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出主意。 “他们不是非常想看中国商品吗？老巴、老卡嘴上不说，心里却痒得慌。” “嘿！最好吃完晚饭，我们就安排他们到附近的中心百货大楼转一转。这可以再拖点时间，晚上就打他们的疲劳战术。” “哈！哈！这好，不过老毛子挺狡滑的，怎么才能进我们设的圈套呢？” 曾厂长已经计上心来，对洪翻译说。 “你这样告诉他们，吃完晚餐上街去散步，顺便就到附近夷城最大的商场逛一逛。” 洪翻译会意地点了点头，把他那个大框眼镜往上托了一下，开始向苏方来宾提出。 柳德米娜一听就笑眯了，眼巴巴地望着巴拉尼柯夫。 卡努民柯夫也转过脸去，双眼也直盯着巴拉尼柯夫。 巴拉尼柯夫眼睛瞥了下这两个助手，双手一摊，耸着肩，咧着嘴答应了下来。 下午，中苏双方又认真地进行了合同的谈判。 当合同讨论到大半，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餐的时间。 曾厂长见此情况，便笑着慎重地建议。 “剩下的这部分内容，还有总经理的归属问题，今天晚上继续讨论吧！” 苏方的代表们互相看了一下。 巴拉尼柯夫稍微扬着头想了半刻，无可奈何的把肩耸了一下。 只好答应晚上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