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现实残酷
白芷这么大年龄还从基层做起,还这么笨手笨脚的。 这些店员个个都年轻漂亮,在她们眼里肯定是看不起她。 白芷还是开口和海霞说话。 她说哥弟在很多年以前就是商场里,销售最好的品牌。 她说她就是觉得在这个品牌里可以学到不少东西,才往她家投简历。 海霞听她这么一说,才觉得白芷还是懂点的,几年前就知道这品牌销售好,难道她之前也在商场上过班? 也不像,她年龄不小,她一举一动也不像做销售的? 难道她是有钱人家老婆,经常在商场买品牌? 海霞带着疑问,问她:“你以前在商场做过销售?”白芷像傻子一样,想了半天才说了个“嗯。” 这让海霞半信半疑,但她还挺好奇这个外地来的女人,在销售里待久了,真的东西不像真的,假的也完全看不出假的。 倒是白芷怎么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当着一个满口普通话不标准的福建人说重庆话——她和她沟通起来也是费劲。 另外,白芷这也太温柔太温柔了,在女人堆里最不受欢迎,一群女人一起最喜欢个性十足的。 女人那温柔都是给男人看的,没必要在女人面前装温柔。 但她天生就是长着一张温温柔柔的脸蛋,怪她吗? 她的坚强谁看到,这些女人就看她表面,就这么给她贴标签。 这些她早就经历过了,在徐州的时候,人人见她第一面会说“还在读书吗?这么小。” 她听这话时,心里是不开心的,明明自己已经二十五六还让这样说。 快到中午了,星期一的生意本来是没有平时销售好,但整个商场就哥弟家顾客一个接一个。 海霞说顾客多的时候只能在卖场帮忙,肚子饿过头那是经常的事。 但今天晚班的人来得早,都想冲业绩所以早早就来加班。 运气好的一天可以接几个有钱富太太,都是几套买的,有钱人家,买了穿不着直接送给保姆。 店里的老员工手上重量级VIP老顾客不少。 “娟姐,仓库整理好了,我们先去吃饭了,新来的和我一起。”海霞叫着娟姐。 “走吧,我们去吃饭。负一楼超市向前走,有个员工通道过去就是员工食堂,我们边走边聊。” “好的。”白芷说。 “VIP顾客,你知道怎么维护吗?”海霞问白芷。 “大概了解一些,每个品牌不一样,我还不太清楚。” “没关系,到时公司培训会有一套完整的VIP维护。” “你之前也是做销售的吗?” 海霞说之前她在周边县城得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离重庆很近。 她说:“在那县城里,相比非常平淡,越平淡越平凡,至少意味着生活没有什么改变。” 她们到了食堂,海霞说这里吃的不少,价格也比外面卖的便宜。一顿饭下来差不多十五元就能吃饱。 她们一个选了一碗面条,一个选了酸辣粉。 每张餐桌的人总是满满的,她们坐在餐桌边,等待着食物端上来。 她们又开始接着聊。 白芷说:“教师多好啊!人人羡慕,还好嫁人。” 海霞说教师生活固然是波澜不惊,但她渴望体验不同的生活。在学校里,她学生的成绩、优秀生、差生和好恶,成了她所了解的生活。 后来她厌倦了三年墨守成规的日子。 她想要新的职位、新的圈子、新的生活、新的环境,不要人给她介绍工作,她想自己在人间游戏中体验未知和探索。 白芷又问:“那后来呢?”白芷欣赏她的生活态度,爱折腾这点她们很像。 海霞说:“刚刚开始出来我进了一家鞋店当店员,每天都是最早到店,最晚离开,还经常受排挤。” ”那些店员总说一个教师来卖鞋,老家人也笑她脑子坏了,不好使不会被骗去做传销?” “但是我不服气,一咬牙还是坚持过去了,后来在百丽鞋子品牌做了主管。” “现在从服装行业开始?”白芷又问。 海霞说她总觉得还要在换一份工作,再继续挑战,像打一场游戏刺激。 这样度过一生没有欠缺精彩。她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她也做到了通关的成功,但是她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 于是她又从鞋行业里跳到服装行业,从新开始另一部游戏。 白芷说她看过金庸先生小说,有句很经典话是这样说:“人生就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 她也很好奇店里所有人的对她印象不好,为什么海霞愿意和她交流?她问海霞:“为什么和我聊这么多?” “你知道你问这句话情商有多低吗?那我不讲好了,和店里的她们一样不正眼瞧你。”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没事,逗你的。白芷你住哪里?你老公是重庆哪的?”海霞问得白芷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 “我老公是重庆周边镇上的,我刚刚来重庆。” 白芷吃着碗里的面条,她故意把面条吃到嘴边,不停拿纸擦嘴好拖延回答她。 “刚刚来重庆?你老公呢?” 白芷假装咳了三声,说:“这面好辣,呛到我了。”她不想和海霞聊这话题了,接不下去。 “要不要买瓶水喝?”这动作,海霞看出了她是在逃避她们的话题。 “不用不用,没事了。上班时间吃饭规定多长?” “四十分钟。”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上去了。” “好吧!走吧!” 她们到了店里,店长娟姐叫着“那个新来的白芷,把这条裤子送到修改室。”娟姐支使海霞告诉她路线。 海霞让她下了一楼往化妆区那个门走出去,在往左走到大融城那座楼旁的一条上坡路,在直走到了阳光世纪城右边对面就是。 她听起来像是记住了。拿起裤子下了楼,走出化妆区又忘记海霞说的左边是哪栋楼。 附近都是商业楼,白芷就在左边的楼与楼之间选。 她拼命想海霞刚刚说的是哪一栋楼的名字,还是没有想起来。她出来也有半个小时,晚了娟姐会不会误以为她拿起裤子跑了。 她自言自语说,“为什么这么笨,吃饭时间不把海霞微信加起?”她还是无可奈何的走回店里。 进了店里顾客也多,多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也在接顾客。 “你是白芷?”副店长陈玲问她。“你好我是白芷,你是?” “我是陈玲,人事部给我发信息了,我做你带帮师傅。这手里裤子怎么回事?” “这是娟姐让我拿去修改室,我忘记路线了只好回来。” 陈玲冷笑连连,“路线都能记错,根本心不在上班。还有你的妆容太淡了,去补一下口红。” 她怔怔地看了眼前这个师傅。 “你还会做什么?接下去我都是你师傅,要是不会什么就问清楚,不要在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工作还是要用心,你会听重庆话吗?这里顾客大都是用本地话沟通?” “听得懂讲不来,师傅。” “那以后我就对你讲重庆话,会叠衣服吗?不是家里那种乱叠。” “会的。” “那里有一堆顾客试的衣服,她们都忙着接顾客,你去帮忙叠。” “好好,我去叠。”她把展示桌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叠得有棱有角的,总算拿得出手。 “这么不灵活,叠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没有分类。”陈玲走到白芷眼前眼睛斜起说。 “我马上分出来,不好意思师傅。” 陈玲说:“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和你又没有怎么?你要用点脑子。” 她像半个世纪没出过门一样,让人说得一文不值。 何必这么低三下四,她一阵辛酸。 海霞过来帮她,还和她说分类好就归到库房里。 她说:“你刚刚是不是没听懂我的重庆话,才走错地。不会说重庆话没有关系,但是没有完全听懂也会很吃亏。” “在想什么?” 海霞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当初刚刚到鞋店上班的她一模一样,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 白芷柔声说:“海霞,我是不是真的很笨。才让大家都不喜欢。” “确实笨,今天笨,不代表明天笨。加油!”海霞说的话,真有劲。 她不得不承认与现实脱节太久。 如今走出来,成为她们一分子,管她晚不晚的,三十多岁一样可以进步,一样可以做二十岁的工作。 她把海霞微信加起了,海霞让她也去加其她同事的微信。 其他的同事各忙各的,月底都在抓住每一个顾客成交,哪有人会去理她。 她低着头傻傻地站着。 她师傅陈玲叫起来了,“白芷,过来我这边帮忙招呼顾客。” 她走过去努力的和顾客打招呼,因为笑起来说话太僵硬,她师傅冷眼盯着她,她默不作声。 一个顾客说着重庆话:“小陈啊,这个meimei是新来的吗?怎么以前从没有见过?” “是的,亲爱的吴姐,这是新来的meimei。” “好温柔。” “哈哈,吴姐真会说话,情商高。”她师傅和顾客搭一俩句,就能看出吴姐是这里的常客。 这工作乏味而繁忙,一阵后过到了下班时间。 娟姐叫着陈玲,说白芷这个妹子要好好观察,不好用就让人事部安排到其他店。 她从员工柜子背起A4纸大的包包,叫着下属最后几天冲到底。 她自己在卖场几乎没有接什么顾客,都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也没有觉得她管理得很好。 大家肯定趁她不在,背后说她坏话。 她师傅让她也下班,晚上写篇总结发微信给娟姐和她,让她明天上十二点到六点半的中班。 她像打完仗一般走出店门口,海霞也走了出来。 她和海霞一同进轻轨站,海霞问她住哪? “住公司。”她不想编下去了,就实话实说,住公司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住公司?你在重庆没有住的?你老公没有和你一起?” “没有。” “好吧,公司的路线是1号线,我们方向不一样。我走了,你慢点。” “好的,再见!”然后各自走自己的方向。她下班了也没有放松心情,她还要去公司拿行李,晚上要住宿舍。 到了公司,邓经理让助理直接把宿舍钥匙给白芷。 让她在上一层楼直走,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钥匙小挂件上贴着床位号16,自己进去找。 白芷带着行李上楼,进了宿舍。 宿舍很宽,几十张上下铺的床,就是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宿舍灯光很暗,她需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来照亮,一个床位一个床位的找过去,终于找到16号是下铺。 她拉开行李箱,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就简单带了俩套换洗衣服。 那天收拾行李,她还在行李箱里,偷偷塞了一件舒儿的里衣。 她拿起舒儿的里衣,鼻子紧贴着闻着里衣味道,寻找舒儿的味道,她太想舒儿了。 不知道她在爷爷奶奶家里怎么样?不知道有没有哭着找mama,太多的担心。 宿舍空无一人她觉得凄凉,鼻子又酸又涩,也没有吃晚饭,口水浊在喉咙中。 她躺进床上用被子掩上面孔,这一夜她也醒来好几次看手机时间,希望快点天亮。 第二天她提前了两个小时就到店里。 经过昨天一天相处,大家对这个新来的都认识了。 她还是过度震惊,目无反应,任人支使。 这个让她烫一下衣服,那个让她取一下快递,凡是谁不想做的琐碎工夫,都叫她做。 她无所谓,她有什么本事说不。她师傅陈玲还是看不惯她,事事指点她。 光是来新货整理就够她忙的,今天的她比昨天还是利索了,节凑跟了上来。 海霞在仓库见到她整货,走向前来与她说话。“如何?今天感觉好些了吧。” 她中肯地说:“才第二天,还不知道。” “要相信自己。” 白芷说:“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同事们已吃过午饭,到仓库进来补妆。 都在比较口红,一个说:“口红还是大牌好用,抖音里那些推荐我都一样买了一支。” 另一个说:“有钱就是好,贫穷限制我的想象力。” “找个有钱的谈个恋爱,让男人掏钱买,这么年轻漂亮养着干嘛?” “女人腿一张,钱自然来。” “啷个啷个,晚上约一起出去浪。衣服一脱,全场气开。”重庆妹子聊起天都是火辣辣的,她们放得开,也活得开。 外地人不习惯,会认为那是坏女人。 白芷抬起头嘴角一掠,算是和她们打招呼,不言语走出仓库。 “吃饭了吗?白芷。”海霞问她。 “没有。” “还是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早上吃得饱,还不怎么饿。”她哪是早上吃饱,根本就没有吃。 还不是没有钱,她想一会儿自己到便利店,买个馒头就当一顿。 过了两点,换完两批人吃饭,都回到了店里。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跟她师傅说她想下去吃饭了。 她下了楼,走进一条巷子找家便利店。 买了个红糖馒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龙儿刚好到观音桥附近谈事,路过便利店,这回他想进去买包烟。 他进便利店的时候,那双喜欢到处转的眼睛又瞧见了白芷。 “咦,她怎么还在重庆?她在啃馒头。”他转过身来跟她打招呼“Hello!”她愣住了,“你是?” “我也是礼安镇的,那天在猪rou摊和你mama打过招呼,还记得不。” “你好!”她只注意到他那天也是这身西装。 西装外穿着一件皮衣,有股辛辣刺激性臭味,不知这身衣服多少天没有换了。 她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男人,就一句你好。 她也没有和他在往下说,冲他点个头,快步离开了便利店。 白芷对于他,是个神秘的女人。为什么会在便利店睡觉,吃馒头? 她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她在流浪? 他记忆中对她带孩子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了。可什么时候他又能在人群中见到她? 莫名其妙,被她的吸引力吸住,还想期待再次见到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