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嗜血
杜明禾就这样愣在了段云澄的车驾前。 进,他不敢。 退,这面子可就彻底丢了。 如何是好? “段将军,开封城客栈酒肆均已住满,下官陪同府尹前来只为替将军行个方便,别无他意。” 前方一匹战马上翻下来一人,回过了身去。 “父亲大人,开封既然已无住处,就不如去开封官府暂作歇脚。” 段冲的脑子灵光的很,毕竟也是一府府尹,多少的面子还要给,他老子的性格,他还能不了解? 段云澄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车驾里。 “还不快带路!” 卞遥匆忙地拉着杜明禾站起了身来! “是!是!多谢小王爷!” ———————— 入了夜,后天就是福禄宴了。 油伞店还没有打烊。 昏黄的灯光映着这条已经漆黑的小巷,和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格格不入。 阎啸换了一身白衫,手里提着一个水曲柳的食盒,走出了伞店,锁上了大门。 从没见过阎啸的脸如此阴沉,他的碧霄刀刀鞘都转向了墨绿色,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可怕又沉静。 这个点长街上热闹得很,现在开封城鱼龙混杂,到了晚上各种戏法儿表演,小吃游乐,都画着自己的地盘收着银子。 阎啸没有走向长街,而是反着向巷子的更深处走去。 东拐西拐走了几百米,他到了一个院墙前。 死胡同。 他回过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他。 这墙虽然有点高,不过纵是皇宫高墙也难不倒阎啸,他一个翻身就跃了过去,落地的时候,连灰都没有扬起来。 抬头一看。 这是一户人家的后院,看着布置也是个不错的人家,院子里花草树木修剪的井井有条,围栏桌椅都是干干净净,可这栋大宅子倒是漆黑一片,在皎洁的月光下,阴森可怖。 还有一处地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那是一口古井, 这个院子里唯一带有年代感的东西, 古井的周围爬满了藤蔓和青苔,吊着的辘轳已经烂的不像样子,绳子断了半截就那么悬在井上。 阎啸一个起落就来到了古井的旁边, 伸手抓起了地上的三颗鹅卵石,有节奏地抛进了古井里。 叮,叮,叮, 石头都落到了井底,看来这是一口枯井,早已没有了水。 略等了片刻。 阎啸踏上古井,一步迈了进去。 直接落到了井底! 漆黑一片! 这里的黑暗仿佛吞没了一切光源,井口投射的月光被吸得一干二净,井底的一侧是一个暗门,阎啸推门走了进去。 有着窸窸窣窣的呼吸声, 阎啸手摸到了食盒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用力一吹!便将这火折子燃了起来。 顺着光芒,点亮了房间四面墙上的壁灯。 这是一个井底的地下室。 很简陋,但是五脏俱全,正前方是一张床塌,还有一块方桌,右面墙壁下是一个水池,看着流动的水来看,居然还是活水,想来这附近应该有地下河。 满地的食物残渣和草纸,一个人影正蜷缩在角落里,痛苦地呻吟着。 留给阎啸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穿着白麻布的衣服,长发披散在背后,娇弱的身体此刻正在瑟瑟发抖,两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断地抓着自己。 她的指甲很多已经劈了缝,胳膊上也被自己抓的道道血痕。她对自己身体做的一切并没有缓解她的痛苦,她现在发出的呻吟让人听着都替她难受。 “我来了。” 阎啸似乎有些不忍看到这个画面,头别向了一边。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啊!啊!你来了!阎啸!快,快把东西给我!快给我啊啊!你可怜可怜我!我就要死了!快给我啊!!!” 她转来了身体,她的脸本应该很美,但现在恐怖至极,眼球暴凸在脸上,灰白的嘴唇干裂的像八月份开封的土地,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像疯子一般! 这开封每一个大人物都会认得她。 应该说江湖上不会有人不认识她。 殷灵! 红袖山庄的庄主! 江湖上名气最响亮的女侠! 也是五月十七地榜上标注的被郎峰灭了满门的受害人! 还有六月初三少林万佛陵盗尸案的始作俑者! 她现在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病态一般的模样乞怜地看着阎啸。 阎啸走到了方桌前面,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殷灵像条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揭开了食盒的顶层,那是一些瓜果点心,被她一把扔到了地上。 阎啸皱了皱眉。 第二层,是阎啸为她准备的饭食,还发着淡淡的余温,多以rou类为主。 殷灵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在和自己的心里做着什么斗争... “啊!!!” 她把第二层也拍到了地上! 露出了食盒的最后一层! 一碗血。 那是猎人看到受伤野猪的表情,是嫖客看到头牌名妓的眼神。 殷灵舔着嘴唇举起了这只碗。 咕噜噜... 她端着碗一饮而尽,伸出了舌头把这只碗舔了个干净,白白的瓷碗没有一点点红色印记之后,她才把碗放了下来。 “今天给你带的鹤血。” 阎啸看着她。 “搞不到人血么?” 殷灵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神志也慢慢变得正常,她捋了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坐在了阎啸的对面。 “杀人放血的事我做不来,我只能给你带鹤血和鹿血。” 阎啸的表情里有着深深的悲哀。 “今天武当少林来找过我了。” “嗯。” “他们说你去万佛陵盗了三具rou身舍利。” “嗯。” 阎啸不再说话了,他看见殷灵的脸已经变得扭曲,变得痛苦不堪。 片刻后,殷灵弯下了腰去,把她扔掉的食物一件件拾起,把三层食盒依次盖好。 “阎啸,今年我只见了你第二次。” “没错,昨晚你叫我弄血带过来,这是我们今年第二次见面。” 殷灵的表情很痛苦,她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么?” “我们是朋友,我不会问你你不想说的事情,但是现在事态严峻了,你动了少林,必然不会轻易平息。” 阎啸把食盒拿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脚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酒壶,和两只小酒杯,摆在了殷灵的面前。 “喝么?” “嗯...” 殷灵的脸还是那么的惨白,她看着阎啸给自己倒酒,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阎啸,你知道的。 我们红袖山庄, 就是赶尸派! 但是我们没有干过杀人制尸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我们盗墓,但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寻常百姓和江湖贤者的墓,不碰。” 殷灵说到这里,眼神并没有动摇,阎啸也明白她说的都是实话。 “四月二十,我带着门人去盗了一个大墓!那是战神白起的墓!本来一路顺畅的很,只差一步就到了白起的灵棺! 可我的一个门人碰到了大墓的机关!尸毒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墓xue,那是千年的尸毒,凭我的能力也只能暂时压制。” 殷灵的眼里现在充满了恐惧,当时墓xue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些悲鸣和痛苦的嚎叫一直在她耳朵里回响! “我们逃了出来!回到红袖山庄后,已经死了四五人,我强行运功替她们压制尸毒,翻遍了帮派典籍也没有办法!尸毒发作时我就只想喝血!死的几人,短短几天已经被她们吸成了干尸!” 颤颤巍巍的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或许这时候烈酒能稍微安抚下殷灵的心。 “只有我坚守着底线没有喝血!半个多月后,到了五月十七,那天起整件事走向了不可控制的状态! 朗峰来上门拜贴! 因为离衡山近,他特地来给我送福禄宴的请帖!” 阎啸当然明白郎峰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人间炼狱,看见了人和人相互啃噬,看见我面无表情坐在我的位子上,冷眼望着这一切。 我制止不了!我连压制自己的尸毒都已经开始变得困难! 我求他杀了我们,给我们一个了断! 他杀了所有已经不成人形的山庄门人! 唯独留下了我,把我接回了衡山! 在衡山他送来了堆成山的盗墓典籍! 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书上说佛门大能的rou身舍利研磨成粉,顺水服下可以压制尸毒,还能增进功力!” 殷灵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她抓着酒壶猛猛地灌了一大口!呛的她一阵剧烈地咳嗽。 “咳!咳!” 阎啸抚了抚他的背,也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酒。 “别着急,慢慢说。” “我偷偷地下了衡山!一路上也喝了不少人血!狗血!动物血!但只有人血可以压制的最久! 我在万佛陵找了一座空墓! 晚上我就出来寻找rou身舍利,白天就在空墓中睡觉! 以防万一,我找到了三具rou身舍利! 当我把他们运到山下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 殷灵的眼神再度流露出了一种惊恐,那是她油然而生的无能无力。 “武当的下任掌门,寒虚子!我身体就是没出问题,也不是他的对手。 几十招过去,我惨败...他带走了所有的rou身舍利,掐断了我的脖子。 他唯独不知道我们赶尸派的骨头可以错位假死!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你帮我一起报仇!” 阎啸愣住了。 有人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