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凤五公子
除了他之外，的确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像他这样的人，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没有人能比他更会喝酒，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喝酒。 没有人能比他更会吃，也没有人比他更讲究吃。 这两样不但天下闻名，而且绝对是天下第一。 他出名的当然还不止这两样。 昔年江湖第一名侠，曾经送给他十六个字评语，说他：“贫无立锥，富可敌国，名满天下，无人识得。” 用这十六个字来说他这个人，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凤五自然是凤三的兄弟。 凤五和凤三不同的地方是凤五掌管着南田凤家在全国各地所有的产业。 所以江湖上但凡是长耳朵的人都知道凤五的大名。 他虽然名满江湖，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却不多，所以有人就算看见他也不认得。 更加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大江南北。 凤五手下掌管的人手甚至已经超越了丐帮。 所以你如果要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人，也只有去找他。 小龙道：“你能找得到他？” 婉娘道：“我找不到，谁找得到。” 马如龙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婉娘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他当然是在吃饭喝酒。” 凤五一生之中最大的好就是喝酒。 有酒有饭的地方，虽然不少，通常都还是在饭馆酒铺里最多。 婉娘把小龙带到一家小饭馆，一家很小很小的小饭馆，一共只有两张破桌子，几张烂椅子。 马如龙一走进门就嗅到一阵阵**的臭气，摆在一张小桌上的几样卤菜，颜色已经变了，而且又干又硬，看来就像是一堆从沟里捞出来的石头，就算饿了三天的人，也绝不会有勇气尝试。 这家饭馆的生意如何，只看这几样卤菜，就可以想像得到。 凤五对于吃，从来不马虎，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他怎会到这种地方来吃饭喝酒？ 这里根本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连那位掌柜兼跑堂的老头子，都快睡着了。 可是婉娘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他立刻就完全清醒，一双疲倦衰老的眼睛，也忽然变得炯炯有光。 江湖中藏龙卧虎，难道这老头子也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他一直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色打量婉娘，显得又惊讶，又兴奋，就像是个孩子忽然见到了一位仰慕已久的名人。 小龙长玉立，是江湖少见的美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注意的一个。 这老头子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婉娘旁边，这位龙公子竟似已变得完全黯然失色。 小龙觉得很有趣。 老头子忽然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婉娘道：“你想不到我会来？” 老头子道：“能够见到姑娘的芳驾光临，我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他忽然跪下来，五体投地，伏在地上，吻了吻婉娘的脚。 他的态度比一个最忠心的臣子看见皇后时还尊敬。 然后他才站起来，说道：“五爷就在后面的厨房里，姑娘请随我来。” 小龙觉得更有趣了。 这个奇丑无比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别人对她这么尊敬，她居然受之无愧，就好像认为本来就应该如此。 婉娘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道：“这老头本来是我们家厨房里的一个小厮，我们家的规矩一向很大。” 小龙很想问她：“难道你们家的下人看见你时都要吻你的脚？好像连皇宫大内，都没有这种规矩。” 他没有问，因为这时候他们已走进了厨房。 任何人都绝不会想到，在这又脏又臭的小饭馆里，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厨房。 厨房宽大，干净，明亮，每样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每个碟子，每个碗，都擦得比镜子还亮，连烧火的灶上都看不见一点烟灰。 皇宫的御膳房才是最讲究饮食的地方，可是就连皇宫的御膳房都没有这么宽敞干净。 厨房里有个人正在炒菜。 任何人在炒菜的时候，样子都不会很好看的，这个人却是例外。 他的手拿着锅铲时，就像是千古一人的大画家吴道子拿着彩笔，绝代无双的名剑客西门无恨拿着剑，不但姿态和动作都优美之极，而且专心诚意。 他正在煎豆腐，虾子豆腐。 现在豆腐还没有煎好，老头子站在他后，绝不敢打扰他。 婉娘居然也没有打扰他。 他的材并不太高，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穿着件虽然打着补丁，却洗得一尘不染的麻布长衫，看来就像是怀才不遇的落第秀才。 小龙忍不住悄悄的问：“他就是南天凤家的凤五？” 婉娘叹了口气，道：“除了他，还有谁？” 现在豆腐已经煎好了，锅已离火。 他用锅铲一块块盛出来，每块豆腐都煎得恰到好处。 用小火煎得微微发黄的豆腐，盛在雪白的瓷盘里，看来就像是一块黄金。 可是黄金绝没有这么香，这么人。 他看看这盘豆腐，自己也觉得很满意，用两只手却端着盘子，放在一张洗得一尘不染的木桌上，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了头。 他终于看见了婉娘 “是你。” “是我。”婉娘在笑，连一点让人讨厌的样子都没有露出来，“想不到五爷还认得我。” 凤五对她的态度也很温和，道：“你是不是已经喝过酒？” 婉娘道：“喝了一点。” 凤五道：“好，好极了，我正想找个人来陪我喝酒。” 他微笑，又道：“喝酒就像是下棋，一定要两个人喝才有趣。” 婉娘道：“三个人喝比两个人更有趣，我另外还找了一个人来陪你。” 凤五总算看了小龙一眼，道：“他也喝酒？也能喝？” 婉娘道：“听说他的酒量还不错。” 凤五道：“你听谁说的？” 婉娘道：“听他自己。” 凤五道：“他说的话你都相信？” 婉娘道：“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 凤五微笑，道：“好，好极了。” 豆腐也煎得好极了。 小龙一点都不客气，一口气就吃了三块，吃一块豆腐，喝一碗酒，一口气就喝了三碗，三大碗。 凤五也喝了三碗。 他用的果然是个破碗，很大的一只破碗，已被砸成三片，再用碗钉补起来的。 淡青色的碗，就像是雨过天青时那种颜色。 小龙忽然道：“好碗。” 凤五道：“你看得出这是个好碗？” 小龙道：“这是柴窑烧的，而且是最好的那一窑烧出来的，除了皇宫大内外，现在普天之下，绝对找不出第三个这样的碗来。” 凤五道：“不错，这种碗天下的确只有两个。” 他看看小龙，微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有眼力，不但看人有眼力，看碗也有眼力。” 婉娘冷冷道：“他看人，倒未必有眼力。” 凤五大笑道：“他看人若没有眼力，怎么会看上了你。” 婉娘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小龙的脸却有点发红了。 凤五忽然又道：“你们来找我，当然并不是为了要来陪我喝酒的。” 小龙道：“我想找一个人，可是我找不到。” 凤五道：“你是不是想我替你找？” 小龙道：“是！” 凤五道：“你要找谁？” 小龙道：“我只知道她叫婉儿。” 凤五又大笑，道：“碗儿不如婉娘，你既然有个碗娘，为什么要找碗儿？” 这位江湖名侠的眼力显然并不太好，竟把小龙看成了婉娘的人。 这两人一个奇丑，一个却是美男子，他应该看得出他们并不相配的。 婉娘却偏偏故意问道：“碗儿为什么不如婉娘？” 凤五道：“无论装酒装药，小碗都没有大碗装得多，小碗当然不如大碗。婉儿自然不去婉娘。” 婉娘道：“破碗呢？” 凤五笑道：“破碗就比大碗更好。” 婉娘道：“为什么？” 凤五道：“一个碗若是破了，必定已尝遍了酸甜苦辣，就像是一个人，也要历尽风霜才会老，老人总比小孩的经验丰富，姜也是老的辣。” 他端起他的破碗，一饮而尽，大笑道：“所以破碗当然比大碗更好。” 婉娘也笑了：“幸好我们说的是人，不是碗，这个小婉不但比大碗好，也比破碗好。” 凤五道：“哦？” 婉娘道：“我知道，这个婉儿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子，而且又温柔，又多。” 凤五道：“你怎么知道的？” 婉娘道：“因为她是马如龙的人，长风镖局的总镖头喜欢的女孩子，当然不会是我这样的丑八怪。” 凤五大笑，道：“原来这个婉儿是别人的。难怪你肯要我替他去找。” 他不让小龙分辩，也不再问别的，忽然道：“我们来做个交易。” 小龙道：“什么交易？” 凤五道：“你在这里陪我用大碗喝酒，我替你去把这个小婉找到。” 小龙道：“好。” 凤五道：“三天之内，我一定有消息告诉你。” 小龙道：“我就在这里，陪你喝三天。” 凤五道：“用大碗喝？” 小龙道：“当然用大碗。” 凤五道：“我喝几碗你就喝几碗？” 小龙道：“不错。” 凤五看着他，看了半天，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小龙道：“你说。” 凤五道：“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吃饭，喝酒，睡觉。” 小龙道：“吃饭，睡觉，我没有把握，喝酒我倒可以跟你比一比。” 凤五道：“你不怕醉？” 小龙道：“醉死了我也要喝。” 凤五大笑道：“好，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