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伏击
黄昏。 高立站在夕阳下，后面“靖王府“金字招牌的阴影，恰巧盖住了他的脸。 他的脸仿佛永远都隐藏在阴影里。 他身上穿着件宽大的蓝布道袍，非常宽大，因为他必须在道袍下藏着他那对沉重而又锋利的银枪。 锋利的枪尖正顶着他的肋骨，那件白府绸的内衣早已被冷汗湿透。 每次要杀人前，他总是觉得很紧张。 这条街本是城里最繁荣热闹的地方，现在也正是这地方最热闹的时候。 他目光从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穿过去，就看到了对面一个卖菱角的小贩。 这小贩叫快刀张三。 快刀张三是个很高大的人，甚至己有些臃肿，但却长着双很灵巧的手。 现在他正蹲在路旁）用一把小小的弯刀，将篮子里的菱角一个个刮开。 他的手法看来并不十分灵巧… 因为他通常只会用这种刀杀人，据说他杀的人已比篮子里菱角还要多些。 靖王府的斜对面，有个很简陋的酒铺、只卖酒，不卖菜。 大酒缸上铺着木板，酒客就坐在旁边的小竹凳上，用自己带的小菜下酒。 这酒铺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喝酒。 这人叫吉野。 吉野很壮很矮，乱蓬蓬的头发总喜欢用一根白布带绑着。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知道他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咀嚼着一种叫“摈榔“的硬果。 有人说那本是东流海盗和浪人的习惯，但却从来没有人敢问。 据说曾经有两个问过他的人，都己在半夜被人割下舌头。 他旁边摆着根扁担，看来正是个苦力挑夫。 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挑夫，就正如苗镇天也不是真的道士。 他这根扁担里藏着柄四尺三寸长的斩马刀！ 还有个人也是苦力的打扮，正坐在吉野对面喝酒。 这人很年青，别人都叫他小武。 小武当然是吉野野的朋友，但看来却一点不象是吉野的朋友。 他们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的人。 小武看来仿佛是个很随便、很懒散的人，很喜欢笑，很喜欢酒。 没有人能想象到他杀人时的动作是多么迅速，多么准确。 他若要刺瞎你的左眼，他的剑就绝不会刺在你别的地方。 他的剑也藏在他身旁的扁担中。 苗镇天站着的地方往右面走十来步，树荫下停着辆很宽敞的漆马车。 赶车的正在打瞌睡，长长的乌梢马鞭就挂在他手边的车座上他就叫马鞭。 他这人就是长鞭子，鞭子就是他的生命。 若没有这条鞭子，他这人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但鞭子一直总在他手里，所以他没有死。 所以死的是别人！ 他们五个人是一起来。 苗镇天、快刀张三、吉野、小武、马鞭。 就在这里，就这五个人，立刻就要做出一件惊人的事。 他们做的事总是要流血的！ 人们通常喜欢把九月称之为金秋， 金秋九月，是万物成熟的季节，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在这样的日子里，总会看到人们喜气洋洋。无论今年的收成好不好，九月毕竟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只要有收获就有希望。 金秋九月，本来是一个充满喜气的日子，但是在这里，金秋九月却代表了一个秘密的组织。 一种秘密的杀人组织。 他们自己决定别人的善恶，然后就自己去替别人解脱。 死岂非也是种解脱。 苗镇天、快刀张三、吉野、小武、马鞭，就正是这组织中五个最可怕的刽子手。 他们今天要杀的人是马如龙。 他们今天不但要杀人，还要劫一趟镖。 因为马如龙就是长风镖局的总镖师。 马如龙，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枪如风，马如龙。 只要还有抢在马如龙的手上，就没有他保不了的标。 长风镖局是雁北一带最大的镖局。 长风镖局在燕北每一处城镇都有分局，长凤镖旗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照应。 因为马如龙不但善于用人，而且做事更极有系统，极有效率他这次入关，是被中原四大镖局联合请来的。 江湖传言，都说这四大镖局想和长风镖局合并，组织成一个空前未有的联营镖局。 从此以后，从北六省到燕北一带的镖货，都由他们联合传送。 从此以后，黑道上想要劫镖的朋友，日子当然会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这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这种事也只有马如龙这种人才能主持。 所以有很多人都觉得他绝不能死，也有很多人认为他非死不可！ 马如龙这一次保的标是北方六省首富何三川拖的镖。 奇怪的是，河山穿托镖的地点在燕北，而运送的地点却在苏州。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马如龙绝对不会亲自出马。 暮色渐浓。 马如龙随时都可能在这条街上出现。 他是个忙人，所以他的行程一向安排得很紧凑、预计中他在卯时到达这里，与何山川在这里完成货物的交接，然后马如龙就会带着人从这里直接出发。 马如龙，这次保的镖本就十分奇怪，而且一次押解镖银的行动居然惊动了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金秋九月就更加奇怪了。 在金秋九月的预计中，他却永元再也休想到达下一站了。 马如龙的随从除了长风镖局的四名镖师之外，还有中原“镇远镖局“的主人和“振威镖局“的总镖头。 这一行七个人当然也全都是高手。 但金秋九月却早已有了对付他们的法子，这法子当然极周密、极有效。 他们杀人是从不会失手的。 六天前他们已开始练习，到现在已练习过六十次以上。 他们对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已象对自己的手掌同样熟悉。 现在他们唯一还要做的，就是等马如龙来。 他一来就得死！ “马如龙绝不能死！“ 小龙握着双拳，风从长街尽头处吹来，吹着他湿透了的衣服。 他全身冰冷，他的心更冷。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早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马如龙一行人只要一走上这条街，马鞭的大车就已准备开始行动。 六步行动。 快刀张三用暗器惊动百里长青的马。 这匹马受惊后开始往前窜越，马鞭的大车就从中间将他和随从的人隔断。 吉野用刺马刀斩断这匹马的前蹄。 苗镇天和小武左右夹攻。 快刀张三再以独门弯刀从后面暗算。 他们己计算过，这六步行动若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在眨眼四次的时间已可全部完成。 他们在练习了四十次后，已能达到这种速度，但为了要更可靠，还是再练习了二十次。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们的行动从未失败，没有人能在这种速度下避开这一击！ 绝没有！ 金秋九月的五刺客一击得手，是不是也能全身而退？ 能！ 他们撤退的计划，几乎也和进攻同样周密。 马鞭的大车里，装满了他们用重金从关西霹雳堂购来的火药。 他们先用大车将马如龙和扈从的人隔断，一击得手后，就立刻引发火药。 然后他们就向西撤退。 这时道路当然已完全被隔断，马如龙他们坐下的马当然也被火药的爆炸所惊，五刺客乘乱而退，别的人根本无法追踪。 这一次的行动就叫“天衣。“ 因为这计划实在本就已可算是天衣无缝！ 现在马如龙唯一的机会，就是改变行程，不走这条路。 “卜、卜、卜“ 一个卖卜的瞎子，突然从街角转了出来，左手敲着竹板，右手高举着面白布招： “天衣神算，万无一失“。 马鞭的手立刻握起了他的鞭子，汤野抄起了扁担，小武放下了酒碗，丁于刮菱角的动作也立刻停止。 天衣行动已即将开始！ 因为这瞎子的布招，就是他们约定的讯号。 这布招一举起，就表示马如龙已按照预定的行程来了。 他既然来，就非死不可！ 小龙的心沉了下去——马如龙绝不能死！ 现在能救马如龙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 小龙来到燕北的时候，老太监早已经成经王府把东西取走了，所以小龙和老太监之间根本就没有照过面。 但是他却无意之中听到了金秋九月要刺杀马如龙的计划。 小龙不但知道金秋九月要刺杀马如龙的计划，更加知道马如龙这一次要保的镖是什么东西。 马如龙若是死了，他这次保的镖要是被劫了，接下来江湖中就会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 这五个杀手的武功全都是顶尖的高手。 如果单打独斗的话，小龙自然没有把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但是若是五个人一拥而上的话，就算是小龙也没有自保的能力。 但他还是非救马如龙不可。 这一次马如龙的生死，可以说关系到整个武林将来的命运。 小龙就隐藏在街边的一间空屋子里面，在这五个杀手还没有到来之前，小龙就已经来了。 他已看见七骑马慢慢的从街角转入这条大街。 第一匹马上的人，凤眼长眉，须发花白，天青色的长衫，系着条深蓝，绿鲨鱼皮的剑鞘，轻敲着马鞍。 他的人端坐在马鞍上，腰干还是挺得笔直，眼睛还是炯炯有光，一看样子就知道他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人。 有些人就象是永远也不会老的，马如龙无疑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