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僧缓缓起身,望见了一旁的墨岚炅,枯褶老脸微的一抖,朝墨岚炅正色道:“小小年纪就已通入源魂之阶,敢问小施主师出何人?” 墨岚炅暗自心惊,这老僧全身上下毫无一丝气脉,却能将自己一眼看个穿,想必并非寻常之人,墨岚炅不敢有丝毫怠慢,但还是留了番心眼儿,急忙上前卑躬道:“晚辈…晚辈只是喜好借武强身,学了一些武技的皮毛罢了!” “哦?” 听闻此言,老僧深深端详了几眼墨岚炅,倒也未再问些什么,只是叫墨岚炅把狗蛋抬到后院的一间小杂屋,便继续盘坐起来敲起了木鱼。 师父的来历,就连墨岚炅自己也不清楚,早在出兽境之际,师父就告诫过墨岚炅定不要将离开兽境前的任何事泄漏出去,这点墨岚炅一直铭记于心,何况师父已卧床许久,墨岚炅不想再多生事端。 说是杂屋,充其量就是个破旧的小木棚,看起来像是那老僧休息的地方,墨岚炅将狗蛋小心地放在了木榻上,轻拍了下狗蛋的胳膊:“狗蛋,老师父已经准许我们在此歇息几日,你就先在这待着,我去给你寻些药草来。” “阿炅哥,辛…辛苦你了!”狗蛋想要起身,却被墨岚炅缓缓放倒了下去:“你全身都是伤,就不要动弹了。” 破庙位于距塱岭镇二十余里的南岭荒山中,如今才刚过秋,南岭之地却是荒无人烟,映入眼帘的尽是凄凉残败之景,墨岚炅眉头微皱,一时陷入了困境。 北岭那片肯定是暂时去不成了,自己接连重伤了文幽的得意手下,眼下文幽定会加大人手追查自己。 不过墨岚炅倒还真猜对了,塱岭镇近几日的确闹出了不小的的动静,如今墨岚炅早已成为了整个小镇求而不得的一块肥rou。 天色渐渐昏暗,老僧手中的犍稚停了下来,朝着身前那座佛像磕了三头便起了身,朝后院走去。 狗蛋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好似是那老僧的动静,不一会儿院里就传来了淡粥的清香。 “小施主,吃饭了。”那老僧端了碗白粥过来,放在了狗蛋一旁的木榻边,手里还拿着根细短的竹棍:“贫僧倒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小施主不妨就用这个竹棍吧。” 狗蛋嗓子早已干得直冒烟,一番道谢后狗蛋也不客气,便偏过头来就准备喝粥,却被老僧突然打断道:“小施主且慢,贫僧有几个问题想问下小施主。” 狗蛋怔怔地看着老僧,却被那双浑浊的老眼看的直发毛。 “小施主,你认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老僧突如其来的一问,着实令狗蛋有些摸不着头脑。 “活着…” 狗蛋想了想,面色突然变得十分难堪,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木榻中:“哼!活着?除了让自己变更强,活着还…还有什么意义!” 回想起那晚惨死屋檐下,尸骨无存的父亲,狗蛋仿佛整个心都在滴血,他恨不得立马将彘府的人碎尸万段,可眼下的他连小命都未必保得住,又何来替父报仇一说。 “哦?可通往变强的路上,往往伴随着寂寞,伴随着无处不在的危险,更伴随着那心底的仇恨,如此一来,你还想变强吗?”老僧轻抚着须胡,十分平和的望着狗蛋。 狗蛋沉沉低下了头,竟不知该如何答复,曾几何时,自己也为此憧憬过,可终究还是败给了这无法抗衡的现实。 老僧眼中闪过几分赞许,沉吟了片刻,老僧突然问到:“小施主,依贫僧看来,这对你而言并非一件遥不可及的事,只是你愿意归入佛门,舍弃这世间的一切人情世故吗?” “真…真的吗?”狗蛋猛然睁大了双眼,急忙撑起了身子,身体却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狗蛋面色一白,顿时瘫软了下去:“可我……” “你只用回答贫僧,你愿意吗?” …… 天明前,墨岚炅终于从小木院赶了回来,这塱岭镇近几日不知怎的,小镇附近成日攒动着不少人影,墨岚炅只好小心闭了开来。 塱岭镇近几日可谓热闹非凡,墨岚炅与狗蛋二人的画像早已贴遍大街小巷,上面印着:塱岭镇在押囚犯出逃,凡缉拿者悬赏白银十两。 这对于小镇之民来说可是一笔惊人的数目,一时间小镇掀起了一番搜查热潮,镇民们议论纷纷,却是不明这由彘层层严守的的狱牢怎会有人敢出逃。 事件惊动了小镇的其他家族,文幽自然未向外界交代墨岚炅的居处,何况文幽自己也不确信墨岚炅是否还会再回到那小木院。 千影山脉延绵近百里,历来为百姓避晦之处,诛羽峰更是被世人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世间留存的一些古籍中也记载了兽境的可怖,传闻是那神山诛羽峰的守卫之地。 无论从何种角度,文幽都不想将事情闹的过大,眼下自己伤势还未痊愈,文幽便打消了前往小木院探查的念头,正好以缉拿逃犯之名义让塱岭镇的百姓充作人手… 那老僧不知是何盘算,答应狗蛋只要拜其为师,便有法子医好狗蛋的伤势,墨岚炅将信将疑,即便是换做以前的师父,也不见得就能医好狗蛋这种断骨之伤。 但狗蛋最终答应了那老僧,以如今自己二人的处境,想必应了那老僧也未必是件坏事。 起初,狗蛋并不十分配合,想到已故的父亲,和那无人照料的爷爷meimei,如今自己却半死不活,动弹一丝都会痛不欲生,狗蛋只觉得一切都没有了希望。 每当这时,老僧不过是用犍稚在狗蛋头上轻轻一敲,狗蛋便瞬间安静了许多,墨岚炅暗暗瞥着那犍稚,只是个丝毫不起眼的木块… 那老僧所说的疗骨之术,不过是将多种土质和药材加上破庙后院提的井水不断搅拌而成的药泥,以白布紧缠裹于断骨处七七四十九日,便可愈合骨伤。 看见如此荒谬的疗术,墨岚炅与狗蛋皆是半信半疑,好在老僧数日还算悉心的照料,狗蛋的伤势果真开始慢慢恢复。 墨岚炅未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疗术,那老僧平日里倒也清闲,每隔三五日才来探查番狗蛋的伤势,每次一来,老僧嘴上就不停的念叨着让狗蛋好好养伤,伤好了可不许再回去。 狗蛋面色无比难堪,这拜个师怎么还要束缚着自己,家里那两位又怎么办?墨岚炅暗自端详着老僧,却看不出任何心思,亦不知道那老僧究竟打的是何算盘。 小破庙坐落在荒山野岭间,又有老僧照应着,墨岚炅倒也安心了不少,沿南岭绕行了近百里路才回到了小木院。 墨岚炅一身泥泞,扶在院墙边正大口喘着粗气,这一路确实让墨岚炅吃了不少苦头,还好千影山脉未看到他人的踪影,想必那文幽暂时是不会来了。 “阿炅哥,你…你回来啦!” 墨岚炅刚一进门,阿曼便急忙擦掉了眼角的泪花,朝着自己轻盈的走来。墨岚炅耳根子一红,一向胆小怕生的阿曼,如今见了自己倒亲近了许多。 “阿曼,你狗蛋哥的伤势已…已经好了不少,只是…”想到这,墨岚炅欲言又止,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将狗蛋拜师一事告诉阿曼。 “哥哥怎…怎么了?” 见阿曼又换上了副紧张的面孔,墨岚炅生怕阿曼再次难过起来,连忙跟她简单道明了狗蛋的处境,终于将阿曼情绪稳了下来,阿曼有些失落:“那哥哥是不是很…很久才会回来?” “没事,我会经常去看望他的。” 阿曼双眸微颤,娇羞的小脸突然就泛起了红润:“那你…” “额…”墨岚炅直感觉耳根愈发guntang,不知该如何接了这个话题,无数个日日夜夜,墨岚炅都会重复梦到阿曼的身影,如今阿曼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墨岚炅却乱了阵脚,心脏居然莫名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要…要不我去那山后腰的新屋住…”墨岚炅尴尬道。 “还是…不…不要了吧!”阿曼揪了揪裤角,声音无比低弱,墨岚炅竟都有些听不清… 墨岚炅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和这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一同生活,和师父张爷爷商量再三,众人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搬离小木院,对于他们而言,那山腰显然是个生活十分不便的住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挪动为好。 彘府的人暂时没了动静,待在那老僧的庙里狗蛋也应该不会有危险,墨岚炅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磨练一番武技。一向孤傲的墨岚炅,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弱小,仅仅一个塱岭镇就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其他的墨岚炅更是不敢多想… 转眼间,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在千影山脉一处密林中,接连传来了几声低喝,只见一颗颗数人粗的巨杉轰然倒下,卷起了漫天残叶。 “所谓灵,不过是人首之元汇至丹田,入脉通身罢了!”想到师父曾经的教诲,墨岚炅凝神聚气,静静地站在一处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