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父曾说过,千万不能去有许多小屋的地方,那里是比兽境还要可怕的阴邪之地。 望着月光下一座座阴森森的小屋,墨岚炅回想起了师父曾经的严嘱,哆嗦着蹲在墙角,眼眸子直打颤。还是师父遮着一顶草帽,在天明之际将其拎了回来。自此往后,墨岚炅再也未前来过小镇。 小院搭建依旧峰顶般简陋,师徒二人贫苦度日,但墨岚炅并无丝毫怨气,只是细心的墨岚炅发现,师父自从离开诛羽峰起,面色愈发变得苍老,墨岚炅知道师父脾性,即便问了,师父也是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平日墨岚炅入林练武的同时,还得捡些木枝、逮几只鸟兔以维持生活,累了就在溪边吞几口山泉水,这些泉水十分清甜,都是从诛羽峰脚流下来的,不含一丝杂气,泉底沉杂着许多五彩斑斓的石子,透过几缕阳光,将泉水映个彩亮。 前往黑林的不止是墨岚炅,一些商人模样的镇民也时常入林冒险,寻找那些奇特的石子,见到在林中习武的墨岚炅亦是十分惊讶;墨岚炅抬头望去,只见那些人行色匆匆,面露忧慌,墨岚炅也不好过问一二。 世事无常,下山不过数月,师父却莫名重病不起,血痰不断,墨岚炅上山入地、寻便良草也无可治之;眼见师父愈发苍颓消瘦,墨岚炅心急如焚,着实不明于诛羽峰那极寒之地都能安然无恙的师父,如今为何会抵不住恶疾的侵蚀。 若非这些年来师父的照料,墨岚炅也没有今天,尽管师父给年幼的他留下的印象只有提着粗木短棍的威严,但要说对师父没有亲情,那绝对不可能;在墨岚炅眼中,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完全信任的人。 除此之外,便只有北郊的憨狗蛋了。 墨岚炅结识北郊岭猎农张家狗蛋半年有余,在这荒山野岭中,两人成了彼此唯一的哥们,时常相伴打猎,关系十分交好。 墨岚炅曾对其道过师父重病一事,适逢张家爷孙二人捕了几只野鼩,随爷爷打猎多年,狗蛋曾听闻爷爷曾提过野鼩有极高的药用价值,精血极为珍贵,性气温平,化血瘀有奇效。往后打猎时,狗蛋便留了番心眼儿。 因不知墨岚炅身居何处,狗蛋便提着野鼩提前前往墨岚炅时常习武之处等候。入林前,狗蛋事先涂抹了驱兽浆,这是用几种奇臭无比的植物打磨混合而成的药浆,对驱兽有奇效。 天色渐暗,林木四周沙沙作响,野兽时鸣;狗蛋戳着小手,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沉住了气,他坚信墨岚炅会来。月光洒下,身边传来阵阵兽鸣,狗蛋握紧了刺刀,掌中流淌的汗液已将刺刀浸透。 过了许久,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草木摩挲声,紧接着钻出一名清秀少年,脸上映着些许沧桑,正是墨岚炅。 “阿…阿炅哥,你可算来了!” 狗蛋见状,面色一缓,终于松了口气。 墨岚炅望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狗蛋,在其身旁一块巨石上,墨岚炅还发现了几只动物尸体。 “这是…” 墨岚炅一脸茫然。 “阿…阿炅哥,你不是最近一直给…给你师父服药吗?”狗蛋依旧憨憨的模样,却上来就将墨岚炅问到了心坎里。 墨岚炅眉头一皱,的确,自从师父病倒,墨岚炅便不再习武;林中处处危险,却也是良药灵草的生长佳处,墨岚炅此番依旧是为师父采药而来。 不等自己开口,狗蛋便结巴着道明了事情的经过。墨岚炅目光一颤,心中仿佛燃起了希望。 墨岚炅没想到狗蛋傻里傻气的,就因为想起了爷爷过去的一句话,便不辞千辛万苦,将猎好的野鼩带到了这凶险兽林,顿时心中一暖。 然当下亦非感激之时,师父已病入膏肓,无论结果如何,墨岚炅都准备冒险试试。 与狗蛋林外告别后,墨岚炅急忙回到了院中,将野鼩血拌在配好的草药中,小心翼翼地将碗端与师父,焦急地等待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几日后师父果然有些许好转,墨岚炅心中一喜,没想到狗蛋说的是真的。师父的怪病,自己寻遍良草也未曾见效,如今却因区区几只野鼩稳住了病情。 自那往后,墨岚炅对狗蛋信任了不少,二人时常一同捕猎,有时狗蛋还会求墨岚炅教他一些武学。别看狗蛋平日里傻里傻气,捕起猎来可是有些身手,常年以往,练就了一副结实的身板。 除了捕来的野鼩,墨岚炅尽数让狗蛋提回了家,也好让其入镇卖个价钱。一想到入镇,墨岚炅心中便有几分畏惧,但更多的是期待。 张家本不是塱岭镇的原居民,多年前不过于百里开外的一个小城从木匠之业,后因城池开扩,附近山林都被陆续征地,许多木匠因此丢了饭碗,张家便一路迁徙到了塱岭镇的北郊,继续做着老本行,后来张父与镇上其他木匠起了纷争,被人打瞎了眼,终日捞疾在身;祸不单行,张母产女之际不幸难产而死,张女侥幸捡了条命,却一直体弱多病。这些年狗蛋与爷爷一直靠北岭捕猎为生,维持家系。 狗蛋幼墨岚炅一岁有余,与狗蛋结识的半年间,镇郊的黑林是二人常去的捕猎之地。每当狗蛋与墨岚炅提起小镇的所见所闻,墨岚炅总是听得十分入神。一副裂枣之相的狗蛋,曾说过自己有个meimei,名叫阿曼,长得好生机灵,长大后定丝毫不逊于小镇上那些大家闺秀。 墨岚炅十分好奇,便被狗蛋强行拉去家里做客,除了狗蛋爷爷和盲了眼的父亲,墨岚炅倒也未曾见过他人。狗蛋总时不时的看向角落的内屋,一阵苦笑,说是小妹阿曼不认生,逢遇外人便会躲进屋内。 墨岚炅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世间之人竟还分为男女,按狗蛋之言,便是那种扎着长辫,身材瘦小的人儿。每当来到张家,墨岚炅都有些许期待,迎来的却总是失望。 十几年里,师父也未与墨岚炅说起过女人,总是以人称与世人,还是狗蛋提起后,墨岚炅才询问的师父。 师父却说,女人是这世间,给予众人生命的人。 究竟什么是女孩? 墨岚炅想来想去,竟有些期待。 …… 师父不愿受扰,这点墨岚炅心知肚明,每当狗蛋问起家居何处,墨岚炅皆以涉山易劳为由掩了过去。往后一段时日,墨岚炅每天都在坚持给师父服药,效果总算是好的,墨岚炅因此也放心了不少。 五日后的晌午,墨岚炅来到了北岭一片黑林外,这是数日前狗蛋与其约定之处。 远远望去,只见狗蛋拎了个半腰高的木桶,张望着什么。 见墨岚炅到来,狗蛋眼前一亮,“阿炅哥,快…快来!” 墨岚炅走进一看,只见硕大的木桶用草条盖着,桶中隐隐散发出花草的清香,狗蛋憨厚模样下夹着些许神秘之色。 “咋了狗蛋,前几日你说要给我看样好东西,怎么突然卖起卖关子来了!”墨岚炅好奇不已,说罢便正准备掀开草条,却被狗蛋急忙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