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治赖
沈兰霜跑到院子里,扶住那棵树,深吸几口气,才好不容易平复住反胃感。 血,确实有好多血。 但她不是因血而想吐,若单单是血也就罢了,她还看到了骨头、看到了肌、甚至好像看到了内脏…… 沈兰霜尽力说服自己,平里猪牛羊也吃得不少,猪骨头最好吃了,生的猪骨头也就长这样,没什么好怕人的……可转眼一看这血糊糊的一个洞是开在人上,内中详一目了然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几次三番对病患的伤口避开目光,不佩服宋飞鹞眉头都不皱。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刘弦安所说的那般只动过一次刀,她熟稔、麻利,甚至有时不待刘弦安讲述就知道该怎么处理患处……这样的人什么都会而且能文能武,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从北越逃到南祁来呢? “沈jiejie,你吐啦?” 等在树后的柳怀音靠过来,递给她一条小帕子。 “啊……谢谢……” 即便没有真的吐出来,她还是象征地擦了擦嘴角。 “是不是……看到很多血?”他好像有点好奇。 “是啊,”她突然想吓吓他,“不仅有血,还有白花花的骨头,一颗心脏就在骨头后面扑通扑通跳呢!” “噫……” “不过,现在人已经没事了……”沈兰霜有些不好意思,“算了,你不要再想这些了,不然等会连饭都吃不下……” 话音刚落,又有人来叩药庐的门,两人吓了一跳,对方叩得很凶,木门“哐哐哐”响个不停,不时还传来叫骂声。 “出来!把我家婆交出来!” 正是之前那个打老婆的男人。 来得正好! 沈兰霜一撸袖子,猛地将门一开,一大群人扑进了门里。原来,除了那男人以外,他还叫了一堆帮手。 “你们想干什么?!” 沈兰霜不怕打架,眼前这些男人虽然人高马大,但武功显而易见地不济事。他们这群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尤其为首的这位打老婆的,她方才试过了,对方全无武功,并不足为惧。 不过他这回成竹在,面上甚至还浮着一丝不屑。 男人振振有词:“来干什么?来要我家婆!沈女侠,你如今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就不要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了,免得惹上一!” 沈兰霜翻了个白眼:“哼!本姑娘生平最看不起男人打女人,路见不平就要管一管了!” 那男人撇撇嘴:“男人打女人,都有道理在!若不是她不守妇道在先,我又怎么会动手打她呢?” 他后一群人便跟着附和:“对啊对啊!阿雄平里可是个老实人,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能打老婆,一定是被bī)急了!” 沈兰霜不理他们:“还是那句话,你说她不守妇道,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凭空污蔑他人清白,打人就更没有道理可言!” “你要证据是吧?我现在可把证据带来了!”阿雄从男人里拽出一个稍瘦小的,“兄弟,来,说说,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那瘦子便绘声绘色地与沈兰霜道:“那天雄哥出去吃酒,我看到嫂子在街上,跟隔壁那个卖包子的拉拉扯扯,嬉皮笑脸咬耳朵,亲昵得不得了!” 阿雄闻言,气更粗了:“你听听,你听听!你现在还说我平白污蔑人?” 沈兰霜不服:“这算什么证据啊!且不论这人是不是胡说,一男一女聊会天怎么了,这算什么不守妇道?!” 有个年纪大的叫嚷:“为妇不懂避嫌,不是不守妇道是什么!” “这不算,你们再找证据!”她也跟着急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阿雄转头向周围道,“大家看看,她早上说要证据,下午我带了证据来了,她说不算就不算了。”再向沈兰霜:“沈姑娘,你这是在抬杠啊,不要仗着天下同盟会的枢墨白撑腰就有恃无恐了,告诉你,这里是漕帮的地方,我们老百姓都听的是漕帮的吩咐,可由不得你们这些武林中人撒野!” 那帮人又嚷嚷着附和:“就是!会武功怎么了!会武功了不起?小心我们上告漕帮帮主,卸了你枢盟主的职!” “你们……”沈兰霜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下有所不敌,急中又要祭出拳头,“你再多废话,信不信我再打你啊?!” “你打啊!就照这里打!”孰料,阿雄拉开衣服亮出膛耍起无赖,“兄弟们看看,天下同盟会无故打老百姓啦!传出去可是武林笑话啊!” “你……” 气氛僵持,柳怀音想要帮腔又不知从何帮起,正抓耳挠腮呢,发现门口又寄进来一个人。 竟是俞汉州,他早上来没看成病,下午果然又来了! 他挤进来之后,对院里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靠着墙根招呼柳怀音:“我找刘大夫……” 柳怀音赶紧拉他出去:“你又来得不是时候,里面都快打起来了!你要不明天再来吧!” “啊?!”俞汉州不乐意了,“怎么早上那么乱,下午也那么乱……若明天还那么乱,人家可该怎么办呢?” “作什么这么吵。” 俞汉州话音刚落,宋飞鹞一撩门帘款款而出。解决问题的人,这就来了。 “宋jiejie……他们……”沈兰霜气得想要告状,被宋飞鹞打住。 宋飞鹞很礼貌,向那群男人抱拳道:“各位先请回吧,这位叫阿雄的,你妻子被你打成重伤,我们刚给她把骨头接好,现在需要静养,还不到让她跟你走的时候。” 与沈兰霜不同,宋飞鹞表面波澜不惊,但周裹挟一股冷冽的煞气,竟令阿雄等人暂时被镇住。 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那……她要静养到什么时候?我总不能一直把家婆丢在你们这里吧……” “最少,半个月。”宋飞鹞道。 “你说什么?!她半个月不回家……这还像话吗?!” 那些围观的帮腔:“就是,再怎么说刘大夫也是个男人,阿雄的家婆毕竟是有夫之妇,这怎么方便……” 宋飞鹞抱着胳膊,不耐烦道:“刘大夫是个老实人,街里街坊那么多年,你们难道还信不过他的人品吗?” 阿雄痞着脸,不屑道:“他四年前才搬来的,人品怎么样不好说,以前做什么的,大家也都不清楚。听说你是他义妹,你俩北方来的,啧……北方鞑子装什么苏州人……” “嗯?!” 阿雄话未落,宋飞鹞瞬间而动,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如提鸡崽般提起。 她动作突然,那些他带来的男人皆一惊,待来得及反应之后,本能中纷纷后退了一步。 阿雄只能脚尖点地,即便说话艰难,还想叫嚷:“啊……天下同盟会容留的北方细作……动粗啦!” “宋jiejie……”沈兰霜拉了拉宋飞鹞的衣角:她方才还拦着自己呢,怎么现在倒是带头动起粗了?! 宋飞鹞纹丝不同,淡淡地向那群男人求证:“我刚听他们说,你平是个老实人,平跟谁说话都是和颜悦色,是这样么?” 阿雄的狐朋狗友们边退边道:“对啊对啊!阿雄平可是个老好人……” “但我今所见,无论是动粗打老婆,还是恶意出口伤人揣测他人来历,种种之无赖行径,与你们口中所言差之甚远,”宋飞鹞笃定地顿了顿,“所以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谳教教主,吴全。” “啊?!” 这一回,连沈兰霜都被惊呆了。 但宋飞鹞有理有据:“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最近两帮一会全南祁缉拿所有信奉谳教的教徒,尤其要活捉教主吴全。吴全此人,行踪诡谲,最擅长扮作他人潜伏到他人家中。被他所扮之人的一大表象,就是忽然一举止与平截然不同。如那一直说话和颜悦色的,突然无缘无故动起粗,打人骂街惹是生非。这位小伙子,如此看来,你的特征正与吴全相符,看来我得将你缉拿归案啊!” “我……不是……”阿雄这下慌了神,可惜已经晚了。 她严肃地吩咐沈兰霜:“快,去把苏州分舵的钱舵主叫来,将这叫阿雄的拿下,送入大牢严刑拷打,若此人真是吴全,钱舵主立一大功,必受漕帮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