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四章 夜谈
梦茉曦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比起顾映雪来，还是稍显普通，属于那种小家碧玉，耐看的类型。 只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出现的这个黑色印记，给文静秀丽的她，平添了一丝妖艳。 两个扣在一起的圆环，像一个平放的“8”字，时不时泛起一阵令人幽惧的暗紫色辉光。 这竟是罪印！ 罪印，是只有圣人，才能烙下的罪人印记。传说，被留下这个印记的人，无一不是大jian大恶之人。 上一位圣人，便是现如今人人敬仰，奉为神祗的武仙——白破军。 罪印会随着血脉，继承给后代。就算第一代罪主神魂俱灭，他的后代也无法抹去这个人人喊打的罪恶印记。 只有当圣位易主，新圣出现，前代圣人所留下的罪印才会随之消散…… 典籍中是如此记载，真实情况陆渊不得而知，可若记载属实，那么就代表着，梦茉曦的祖上，是被大名鼎鼎的白破军，亲自定罪过的极恶之徒！ 陆渊终于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梦茉曦的时候，她为何会如此的害怕了：因为自己当时不小心碰掉了她头上的风帽…… 一般大多数人看到这个印记，即便不直接动手，也会心生嫌恶。 这就好像一个恶贯满盈，令人发指的恶徒，被打上了烙印一样，任何心中对白破军拥有崇敬之情的人，都会本能地排斥这些人，并对他们心生敌意。 一个腼腆害羞的女子，祖上居然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族败类，这样强烈的反差，着实是充满了戏剧性。 “呵呵，挺好看的。” 陆渊随手取下了贴在脸上的灵皮面具，微微一笑，以本来的面貌，坦然地看向梦茉曦。 对于一个生性胆小的少女来说，陆渊深知，她揭露出自己的罪印，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以想象，梦茉曦幼年之时，恐怕比自己还要艰难不少，受尽了他人的排挤与冷眼。 对此，陆渊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他唯有用最真实的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来予以回应。 闻言，梦茉曦呆了呆。 显然，陆渊的这句话，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揭下风帽的一刹那，她曾想过，陆渊可能转身就走，可能骂她，甚至可能动手教训她……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罪人的身份，不管在哪，不论是谁，就算他们嘴里不说，梦茉曦也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憎恶之情。 “公子……您难道不觉得，我是个很可恶的罪人吗？” 看着陆渊清澈的双眸，梦茉曦摸摸自己额头上的印记，仍感觉有些不真实。 “为什么？你祖上犯错，和你有什么关系？”陆渊摇摇头，随口答道。 作为一位汲取了两个不同文明世界知识的人，陆渊早已构筑了一套自己的思维模式。 他讲求客观的、实事求是的判断方法，并不会盲目的跟从大众的想法。 就像古斯塔夫·勒庞所著的《乌合之众》这本书中描述的那样，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与自己的思维。 而当这个人融入了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 也就是被同化了。 一个人说某某人漂亮，某某人唱歌好听，你可能不认同。 但当大家都这么说了，你慢慢就会产生认同感，并逐渐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一种独特的导向性作用，会淹没群体中个人的理智。 因此，陆渊从来都不会听风是雨，人云亦云。大众都认同的东西就是真理吗？ 未必！ 再说了，他也不是白破军的信仰者，将罪责强加在一个本无罪的少女身上，怎么样想都有所欠妥。 “别多想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过，这印记以后还是不要随意露出来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陆公子，这样开明知理的。” 陆渊故作轻松，随手帮梦茉曦拉回了风帽，遮盖住她那显眼的罪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公子，您可真是……与众不同呢！” 一层灰色的干净布料，再次挡着了陆渊的视线，令他看不清梦茉曦的表情。 不过从她如释重负的轻松语气中可以听出，此刻的她，有些开心。 陆渊戴回灵皮面具，笑着回应道：“彼此彼此咯。” …… 王都，金壶客栈。 昌游计看着自己最近半个月来，东奔西跑从各处收集而来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会客室内第一次见到陆渊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点感觉，陆渊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本来，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眼便会被他遗忘掉。 再说了，王都人这么多，偶尔出现几个同名同姓的人，也不足为奇。 但问题就是，经过那颗测谎石无意间的完成的测定，陆渊一跃成为了小天才身份知情者…… 这下，昌游计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每月都要和自己见一面，且同为工道修士的年轻人来。 作为一名忠实的工道狂热者，昌游计对于小天才的尊崇，已经到达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地步。 这并不奇怪，就像有人为了追星，逼得父母卖房卖肾，最后父亲还因此跳海一样…… 对于自己极度崇拜的东西，一些偏激的人类，总是能拥有无尽的热情与献出一切的狂热。 于是，为了确定小天才的身份，一切关于陆渊的信息，他都不会轻易的放过。 结果一查之下，昌游计很快就有了发现： 陆渊，第一万三千零八十一届万道大会，工道赛区，积分排名第二百九十九名。 这份资料，是那些曾参加过万道大会的工道参赛者归纳出来的。 因为从积分第一名，到第三百零一名，都是经过了公开通告的。 有些参赛者，知道自己排不上号，可又闲不下来，就会在念到别人的名字和排名之时，逐一抄录下来，好作为一个往后跟人谈话的话题。 还有一份资料，是武坤道院官方发布的录取者名单。 这份名单不仅包含了通过万道大会，被录取的所有参赛者，同时还包括了那些没有参加万道大会，直接被录取的修士。 按常理来说，万道大会的录取者，并不一定是积分排名在规定范围内的人员。 例如几百年前，那个在意志力考核中，一鸣惊人的年迈剑修。此人总积分排名十分靠后，但最后还是被录取了。 不过，积分排名在录取规定范围内的人，却一定会被录取！ 拿这两份名单一对比，昌游计惊讶的发现，排在前三百名，本该被录取的陆渊，居然没在第二份名单之中！ 反倒是第一份名单的第三百零一名，被列入了录取名单！ 随着这些奇怪的事情被昌游计挖掘出來，他渐渐回忆起，在万道大会落幕后不久，有一群工道参赛者，自主举办了一个类似于庆功宴的宴会。 得到消息的他，也凑过去瞧了瞧，试图打探一些关于小天才的消息。 也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听到了陆渊的名字。 当时，昌游计身旁的两个人，一直在讨论一个倒霉蛋，一个明明积分进了三百名，最后却被刷了下来，没有得到录取名额的倒霉蛋。 这个人，就是陆渊。 本来昌游计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陆渊会知道小天才的消息。 据说，出现大道之音的那天，工道赛区每个人的考核，都是在各自独立的一间屋子内进行的。 没有任何参赛者能够知道，别的参赛者在做什么。也就是说，同为参赛者，陆渊不可能通过自己，猜出小天才的身份。 由此推断，只有可能是小天才自己告诉陆渊的。 可既然是小天才自己说的，他没有理由单单告诉陆渊一个，就连那帮工道长老都要瞒着。 这点不管他怎么想，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 再结合那工道院院长，突然发出通告，又是道歉，又是大费周章地在自家酒楼对面，盖了个什么补偿楼，好像是为了给什么人赔罪的一系列举动…… 所有的线索，都同时指向了一种可能： 陆渊，或许，就是那位小天才！ 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昌游计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下意识地就想排除这种可能。 可如若陆渊不是小天才，之前的很多东西，就讲不通了。 处于这样矛盾中的昌游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想起了他之前和陆渊提到小天才之时，陆渊那略显尴尬，且包含些许不好意思的古怪表情。 那个时候，因为陆渊的这个反应，他还有些生气。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陆渊真就是他想要找的那人…… 昌游计挠挠头，彻底陷入了沉思。 …… 傍晚，陆渊下班了。 今天，他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在下班后，就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某个学生洞府的跟前。 仔细听去，从洞府内，传来了阵阵乒乒乓乓的响动。 轻扣三下屋门，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洞府的大门被人缓缓打开。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清秀面孔，陆渊笑呵呵地朝他说道： “吕兄，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