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家
被翠翠再三提醒,苏灵雨不得不带她进城一趟。 美名其曰去看琴,实际上是去看账本。 进了城先不去自家店面,先上茶楼了。 来到茶楼,将一小包茶叶递给茶博士。 “第二批蒙顶茶,送一些给你,给你宴请贵客用。” “谢谢,三小姐。愿三小姐一生安康啊。” 茶博士得了这茶叶,不知有多高兴。 “小二啊,带三小姐上去,上茶点。” 茶博士与她说:“这新研制的茶点,保证你喜欢。” “好说,好说。” 雅间坐下,等着童叔前来。 “小姐,你不是说要买琴吗?怎么到茶楼来了?” “不急一时,买琴有讲究,得要知道哪家店做的琴好,那个匠人手艺好不是?找童叔来打听打听,免得被人骗了去。” 茶点上来了,居然是红豆粉与绿豆粉做的,红色与绿色泾渭分明,看上去很不错。 “嗯,有进步,口感好,比以往的要好吃些。” 店小二笑说:“这还不是跟您学的,您不知道,您店里的那些糕点,好吃不要紧。就连那颜色都是别人家没有的,大家都到你家去了,我们这生意受了些影响。 掌柜的就想着学一学,这不,研制出这两色点心来了。” “在做吃食方面,不仅讲究味道好、环境好,还要时常出新,这才能留住客人。”苏灵雨说。 “小的,这就将您的话,转告掌柜的。” 没等小二离去,苏灵雨就将糕点,分与翠翠一些。 翠翠得了吃的,喜欢这新鲜的糕点,多吃了两口,也不提买琴的事。 楼下的高台处,伶人唱着今年的新曲儿。像那微风轻拂脸面,又像是耳边呢喃细语。 仔细听来别有一番味道,她喜欢这里的小调小曲。 “去,给她赏两个钱。” “小姐真是大方。” “那就大方点,给人家五个钱。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 翠翠捏着帕子,数出五个铜钱,轻唤来小二,说是给下边唱曲的赏钱。 小二替伶人感谢了一番。 得知被赏了钱的伶人,转了调儿,连声唱和感谢金主。 伶人一曲唱罢,另一曲又起。 茶博士送上茶来,也送来了童叔。 “数着子,想来你也该进城了。这两想着总该见你一面,才想派小斯到城门处迎接,还没派人就太说你来了。” 苏灵雨亲自给童叔倒茶,“家里事儿多,不能时常进城看你。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便可。” 童叔吃上一口茶,撇她一眼,说道:“听说袁德到你那去了?” “哟,童叔认识袁德啊。”苏灵雨佯装不知。 “袁德在南阳、北阳颇有根基,王记与袁记可谓是龙虎相争啊。三儿这是帮着他,与我打擂台?” “哪能啊,您是知道的,我那兄长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每每向家里伸手。我这不是想多捞点银钱吗? 袁德与福升给的价钱,确实动人心。要是童叔也能给这个价钱,别说一万了,两万生丝也能给你。” “童叔,我那作物的种子,也有了收获,今年你可还能吃下?” 童叔看向这个笑呵呵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小,可心思狡猾。 三两语间,解释了与袁德合作的原因,又拿出了糖果利你,叫你别计较那些背叛。 当得知她与袁德合作,承诺给出一万生丝,他好生气恼一番。 王记给她的价钱,已然不低。 她还是要背地里与外人合作,显然不把与王龙的交放在眼里。 将他气得砸了茶盏。 事后想想,苏三儿这般做也没错。 商贾之道,追求的就是利益,谁家给的银钱多,就卖与谁家。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气愤,今便质问她一番。 “你晒好了哪些种子?那些黄豆你可别给外人了。” “价钱好都好说。今年的黄豆是用老黄豆,培育出来的第三代大黄豆,要比去年的好,颗粒似乎大了些……” 突然楼下吵杂,像是有人争执。 他们两人不似在意,可这番争执越来越响亮。 童叔问门外守着的,“下边怎么一回事啊?” 听得不真切的翠翠说:“有一人打外边进来,忽而与桌上客人起争执。那人说割让涪城,什么赔钱,听得不大真切。” 童叔的护卫说:“像是两国议和的结果出来了,我方割让涪城,赔付白银四十万两。” “胡说,京都都没消息,他们怎么知道?” 童叔拍桌而起,走出门外,凭栏一跃而下。 吓得苏灵雨赶跟出去,看见童叔安然无恙才放心。 “还真是艺高胆大,这般高也敢往下跳。”翠翠说。 只见童叔揪住那人衣领,怒问:“你说的可是真?你若是制造谎言,待我查实,定不饶你。” 那人本想反抗,见是童叔,便不敢再动。 “童叔,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这是真的。南阳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侄子从南阳城归来,与我说上头同意割让涪城,赔付四十万两白银,要求魏军退兵,且不许魏兵驻扎涪城范围之内,十年内不许再生事端。” 童叔一把放了汉子,眼圈红红,憋着怒火不敢放,憋着泪水不敢流。 旁人见了均不敢靠近,胆小者纷纷躲避出去。 “唱什么唱,国都要没了,还唱什么唱。”童叔大声呵斥伶人。 伶人吓得躲到台下去。 茶博士来到童叔跟前,塞给童叔一壶茶。 “您老别说了,别说了,百姓不议国事。怎么做都是上头的决定,轮不到我们来做主。” 童叔含着泪水,喝了两口茶,依旧不顺心意,摔了茶壶。 才过不了几息,他嚎啕大哭。“昏君,昏君,哪有战胜国割地赔钱的道理啊!” “慎言,慎言……” “啊啊啊……”领座一人跟着大哭,“我属哪国人啊?” “涪城不再,我根在何处?我家在何方啊?” 涪城属于别国,涪城的百姓,属无根之浮萍。 回到涪城居住,便是叛国。不判国,便要失去家乡,失去故土。 他节,该祭拜何方?他清明、重阳,可还有坟头可祭拜? 对大梁没有多少归属感的她,不免被感染了些,第一次有了国的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