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咸始闻之
翌日一早, 来凤殿内,人初静,窗渐明,缥缈纱帐,浮光霭霭,我静卧于公子身旁,一夜未眠。 我现正撑头斜倚于枕上,手指于他的前额、下巴间轻轻地划动着,才发现,以前竟从未见过他如此乖觉的模样,只是一味的睡着,倏而,他密长的睫羽微微抖动,像是宁和的夏日里被泉水惊扰了的灵蝶仙翅。 “怎么了?”他醒来后,只半睁着那双魅惑又不失温情的眼睛,语气惺忪的看着我问道。 我见他嘴角带笑,面色也已回归平常,便放下心来,“昨夜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璃儿,辛苦你了,不过……后来,事情又是如何处理的”他抬手疼爱的抚弄着我的脑袋,如此问道。 “我能怎么处理,不过便是让太医院将事实一笔一笔的都记在你我的脉案上,再又吓了他们一吓,想来,你应该也早有准备了吧”我说着便又躺下,青丝披散的枕在他怀中,仰面了然道。 他下意识的拥住我,轻拍着我的肩头道,“嗯……现在……暗卫应该已经将瀚影捆于陌归宫已久了,我确实早就暗中查过这瀚影的种种行为,没告诉你是怕打草惊蛇,至于昨晚……那不还得怪太医院的不作为,否则我如何能至于这般田地。” “那你就不怕我真的被瀚影毒死了”我假意生气的嘟着嘴,将头于他脖颈间拱蹭道。 “就凭她不可能。”他满眼笃定的向下看着我说道。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我停下回看上去,一脸认真地询问道。 “接下去……我们……”他悄悄将唇轻附于我耳边,并小声云云说道。 几个时辰后, 公子早已收拾好上朝去了,而我只又略躺了躺,便也起来了。因为总觉得有件事压在心里反倒睡不着,还是要赶快了结为好。 “睐儿,去陌归宫让暗卫将瀚影带过来,我要好好审审她!”我无事闲坐于案边,想了良久这几日间发生的种种,方是如此道。 “是,娘娘。”睐儿于我耳边答话后,便就快步领命办事去了。 月城才女 瀚影 依我看也是一个名不副实的,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哪家博览群书、家教规严的深府小姐会是她这样的刚愎自用、心肠歹毒…… 然又为何此女才气竟连宫人们都会无不知晓? 看来,我当真要好好审审…… 正出神时,英儿只无声的走至我身旁,轻言道,“娘娘,她们到了。” 我自慎了一下,之后便很快的回过神来,对着英儿正色道,“让她们进来吧。” 英儿前去开门后,只见暗卫将捆死的瀚影一把推至案下,“娘娘,主子说了,这女子可于娘娘自行处置。” “好,本宫知道了!”我死死的盯着瀚影,咬牙切切的说道。 我歇了一会儿,便沉声向下问道,“瀚影,你可知罪” “本小姐不知到底犯了何罪。”瀚影发髻凌乱的抬脸对我冷笑道。 “你不知好~那本宫今日就让你回想回想自己究竟犯了何罪,”话至半巡,我只转过头来,对睐儿又道,“跟昨儿一样,去太医院把太医们都给本宫请来,本宫要与这位瀚影小姐好好的算算总账!” 睐儿去后, 只等候多时, 我与瀚影不过便是互相望着,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然眼中却尽是辣味。 在无言的久久僵持中,睐儿终于将太医们都给请了来,尽皆于下道,“臣等给娘娘请安!” 我只冷言道,“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你们可愿意据实相证” 领头太医跪于最前道,“臣等愿意!” 我听言广袖一挥,再直直指着瀚影道,“她说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你们倒是告诉她,究竟犯了何罪,你们……一个,一个的说。” 第一次来我殿中查明夜明珠之事的太医,上前对着瀚影道,“你……你居然于夜明珠上做了一层薄薄的麝香涂面,而众人皆知娘娘已有身孕,你这……你这是谋害皇嗣啊,依照律法,该处凌迟之刑!” 之后,检验酸梅饼的另一位太医接着摇头出声道,“本以为你是大家闺秀,没想到心思竟异常歹毒,不仅于娘娘饮食之中加入了夹竹桃粉,还掺入了很小剂量的砒霜,与上一条两罪并罚,理应株连九族!” 我只摆摆手,淡漠一嘲,“你可还记得,你让那个小丫头给本宫送那酸梅饼来的时候,还多次强调那是你亲手为本宫特意做得,倒是有趣有趣!” “哼……我从未如此强调过……”瀚影于下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得这些事情有多么的恶劣,那副凌人的嘴脸是当真气人。 “你就不奇怪本宫为何一点事都没有吗?”我四两拨千斤的又道。 瀚影听言只隐忍着怒气道,“为何” “本宫今日就当发善心告诉你,其实……打见你第一眼起,本宫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所以,只要是你给的东西,本宫一点都没碰过。”我自靠于座上,故意炫耀的摸着肚子说道。 “你……”她想要爬起抓我,却只扑了个空,被暗卫踢下。 “还有昨日夜里,你给陛下喝的那东西,整个太医院皆有人证,你逃不掉了,你父亲也逃不掉了,本宫之前就是因为不清楚你与你父亲的实力,就怕你会收买其中某个太医而导致本宫秋后算账时缺乏人证,故而,本宫才每次都找不同的太医,想来,你与你父亲也不可能神通广大到把整个太医院收买却不惊动本宫与陛下,没想到,到底还是本宫高看你与你父亲了,最后竟来个自投罗网。”说罢,我于心中暗笑两声,挑眉并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瀚影。 “你放屁!”瀚影气急了,只趴在地上如此高声骂道。 我微微叹了口气,再自无言的勾了下手,英儿便拿着竹篾明白上前开始对着瀚影进行掌嘴。 一、二、三、四…… 我现有孕在身,也实在看不得这种刑罚,故而只于案上托头微寐,听着睐儿口中清脆的报数。 待我再睁眼时,便见瀚影嘴边糊满了血痂,大口大口的血水自嘴角淌出。 “说实话,本宫也好奇,读了万千诗书的才女,说话做事竟会如此的……令人作呕。”我只从一旁拿过一把锦扇,稍稍挡着脸对其讥讽道。 “……”瀚影因无法张嘴,所以一时想说话而又无法说话。 我正示意着暗卫将其拖下,便隐隐听见门外的冲撞之声,只对着睐儿道,“去看看。” 睐儿刚将门打开,就被一人冲倒于门边,暗卫见状便把冲入的那人踩叩于地上,我仔细一看,原是上次送酸梅饼的那个小丫头,故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小丫头只跪于地上连连磕头,声音“砰砰”直响,更是求言道,“娘娘,奴儿求娘娘放过我家小姐吧,您的大恩大德,奴儿感恩戴德,永生难忘!” 我于心内将此话追究起来,也算是有些意思。 这小姐——月城才女,自入宫来说话谈吐间,没有一点文人墨客的感觉。 而这叫做奴儿的丫头,却是出口成章,也倒奇了。 故我想,于此之中,定还有隐情,等公子回来,必要好好与他说解说解。 快别看错了这个丫头,瀚影留不留着的不打紧,反而这个小丫头若依旧跟着这样的小姐,也真是可惜了,最好是给这小丫头找个合适的归宿。 “这样吧,将瀚影押于死牢中等候陛下发落,至于奴儿,不必牵连,但还是要先于帘阁中拘着,因为本宫需要时间再想想这小丫头的去处。”我自于上愁眉的如此向暗卫交代道。 前朝, 大殿之上, 群臣跪拜, 盛德在木,九重夏色, “昨夜吾于陌归宫中有一事,望诸卿相主!”瑾帝于大殿之上,危坐肃言。 “陛下之事,臣等定当竭力商主!” “陛下之事,臣等定当竭力商主!” 其下,群臣皆道。 “昨夜吾与太傅嫡孙女共处一室之时,被其下药,很是伤身呐!”瑾帝不过叹气正言道。 “陛下!此话何意?”为首大臣只于前明知故问道。 瑾帝听之脸色骤变,厉喝道,“吾之意,众卿皆晓,若后宫多几个瀚影,吾命休矣!” 太傅已无处可藏,不得不于后全身颤抖着上前,跪磕道,“陛下饶命,小女一时糊涂,求陛下饶命!” “一时糊涂吾看是有意为之罢!瀚影昨儿已把全部事故都招了,卿之用心,甚是险恶!”瑾帝仅一句便把太傅将说的所有好话皆堵了回去。 “不可能的!瀚影不可能招的!”太傅于下一急反说漏了嘴。 瑾帝不过嗤笑道,“太傅,其实吾不需瀚影自招亦知卿之所想所为!” “望陛下息怒!” “望陛下息怒!” 群臣见事态发展于此,皆复又跪于一地。 瑾帝进而于上敛声,威严道,“吾今日为此颁下一旨,群臣皆需自省自喻。” 瑾帝话音一落,内侍便从令于前宣读诏书, 奉天之眷命,承国之通运,陛下敕曰: 吾昨日于宫中被药,其下者乃太傅嫡孙瀚影之,谓吾身有所伤,故自即日起,新人入宫之事断止,太傅上下二十一口全部配边,其亦绝非个例,愿卿等可自警省一二。 特此布告天下,咸始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