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嫦娥
“咚咚咚。”寂然的栏杆上一只莹白的手一触即离,随后是匆匆的脚步声在古拙的木质楼梯上响起。白怜无视了便装亲卫们若有若无的恭敬之意,径直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呼白怜平复了几下呼吸,抬手轻轻叩门,“长安jiejie,我回来了。” 郭知宜亲自走过来拉开门,“快进来吧。” “怎么样?”郭知宜单手撑在桌子上,笑盈盈地问道。 “没有费什么功夫,县令和班主便同意了。”白怜停了下,“但我有点不放心,郡君以涉险,有点冲动了。毕竟我们初来不久,对这里的况了解得太少,未知的危险太多。” 郭知宜摇头,“亲上阵的不是我。” “??”白怜迷惑了一瞬,他们一行人除了郭知宜以外,就只有她和白苏是女儿,难不成让她们两个谁上? 郭知宜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先说说,这场戏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难度太高,我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白怜闻言,眉头皱起:“县令和班主争执的这座阁台是晚上灯阁表演的压轴台子,难度可想而知,但是郡君可以放心,嫦娥这个人物的戏相当简单。” “简单?” “对,这座阁台表演的是秦王游月宫,说的是秦王朝的一个皇帝梦入广寒宫,机缘巧合之下一睹月中妃嫦娥真颜,自此念念不忘,神思郁结。嫦娥的戏词只有一句,是发现皇帝之后的呵斥,‘好个胆大妄为之徒,将军耙下亡魂不多你一个。’” 郭知宜勾了勾唇,“既然这么简单,随便找一个女子都能完成的话,为什么不在附近的人家中随意找一个女子凑上呢?因为那件催命的戏服?” “我检查过那件衣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确是件普通的戏服。” 普通的戏服,一穿上就受伤,甚至失踪? 接连失踪了三个女子之后,班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态度坚决地叫停了这座阁台表演,但县令为了所谓的祈福,明知有风险仍然强行让这座阁台表演继续。 郭知宜沉思许久,才慢慢地开口,“催命的不是这件戏服,而是那座阁台。那座阁台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县令和老班主都知道那个秘密,这也是促成县令和老班主之间的微妙平衡的源头。” 白怜一头雾水。 郭知宜笑笑没解释,“去吧,把戏服拿来,咱们的人马上就准备好了。” -- 暮色渐深,离灯阁表演开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沉的天空中突然洋洋洒洒地飞舞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大地很快蒙上一片素银。 老班主和县令在院子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派人去隔壁催促。 “他们行不行啊。”县令连连叹气。 “如果非要继续灯阁表演,那就只有这样了。”班主皱纹深刻的脸上异常冷漠。 县令见状,当即火起,低声嘲讽道:“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如果真的要发善心,就让你自己的女儿上啊。” 班主瞬间沉默下来。 客栈内,白怜皮笑不笑地打发走县令派来的人,关上门瞬间变脸,懒懒地倚在栏杆上嘀咕道:“穿件戏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吱呀开门声响起。 白怜和附近警戒的亲卫齐齐扭头看去。 下一秒,咳嗽声和抽气声四起。 白怜呛了一下,好半会没缓过来,依旧目瞪口呆地看着走出来的“凸”字形三人组。 最左边的是表僵硬的白苏,最右边的是笑得诡异的郭知宜,最中间的、个子最高的无疑是......陆韶。 然而,是红裙曳地、姿势僵硬的蒙面女郎陆韶。 白怜飞快地转过,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长安jiejie,我们之间有多大仇吗,为什么要对我的眼睛如此狠辣无?” 郭知宜摸了摸鼻子,“可我觉得还可......”呀。 在陆韶的死亡凝视下,郭知宜乖乖地消了音。 虽然她打心底里觉得,陆韶这妆容真的还可,违和感不重,看上去带着些雌雄莫辨的感觉。 因为是要登台表演,脸上不可避免地需要涂上一层厚厚的脂粉,恰好遮住了陆韶原本有一点偏麦色的皮肤。头上是仙气十足的灵蛇髻,由一个款式大方典雅的灿金色发簪固定住,额角垂下的两缕青丝恰到好处地掩住了陆韶微挑的眉尾。 为了避免出差错,郭知宜还找来一块红色面巾蒙住了陆韶的脸,面巾垂在颌下的部分正好遮住了陆韶明显的喉结。 陆韶瞪了郭知宜一眼,深呼吸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向外走去。 外面,班主和县令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干脆亲自找了过来,谁知道一推门,迎面走过来一个比他们高了一头的红衣女子。 县令和班主:“......” 县令和班主两人迟迟愣在原地,红衣女子不耐地停下,居高临下地瞪了他们一眼。 县令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白怜道:“严神医,这这这......” 在红衣女子杀人一样的目光中,县令咽了下口水,接着道,“这位美貌的姑娘便是严神医推荐的人。” 还美貌的姑娘,郭知宜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白怜脸色发青,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正是,这位是陆姑娘,因为...从小习武,个子长得较寻常女子高些。” 班主蹙眉看了一眼眉眼英气的陆韶,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反正还剩半个时辰灯阁表演才开始,大人如果对我家小姐不满,不妨另寻一个大人满意的。”郭知宜在一旁低着头说道。 只剩半个时辰?县令心中一紧,不耽误下去,摆了摆手,示意老班主尽快安排。 老班主无声地点了点头。 郭知宜淡淡地笑着,将他们的举动尽数纳入眼底。 郭知宜在白怜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见白怜点头,继而跟在陆韶后走了出去。 -- “噼里啪啦”爆竹在飘着大雪的寒夜里炸响,火树银花璀璨的光华一瞬即逝,将人群期待的目光引向后的高台。 十二人共同敲响的大鼓走在最前面,后跟着排成两列的十六个打钹人和四个打锣人。再往后是一座座由彩灯装饰而成的高阁,由人抬着往前走,高台和高台之间穿插着一群群穿红衣服的童儿。 美轮美奂,恍如仙境的闹场面让人们忘记了寒冷,争相走出家门,站在表演的队伍拍手叫好。 重中之重、最华丽精彩的一座高台就是陆韶所在的那座台子,由十二个壮汉抬着慢慢悠悠地进入人们的眼帘。 这座阁台并不算高,但却足够大,五颜六色的百花灯在阁台四周绚丽地绽放着如梦似幻的光芒,花灯旁边一个又一个姿窈窕的白衣仙子翩然起舞,阁台中央的莲台被垂幔挡着,隐约可见一道端坐其中的倩影。天空飘落的大雪给这份朦胧梦幻的美景又添上了几分仙气,真真是彩云浮玉,笙歌缥缈,恍然若梦。 就是,如果外面这件亢奋的人,知道莲台里面坐着的人是个男人的话,可能会想动手杀了他...... 郭知宜没忍住笑了出来。 -- 过了近两个时辰,这场盛大的灯阁游行缓缓落下帷幕。 郭知宜蒙上脸,潜伏在陆韶所在的阁台不远,目送一座又一座阁台走进提前准备好的园子里,熄灭阁台上的彩灯后,把阁台放进搭好的棚子里,忙了一天的人便四散离开。 郭知宜盯着陆韶所在的阁台上的近百盏彩灯渐渐熄灭,眨了眨眼,忽然发现端坐在莲台上的那道影子忽然消失了。 “不对。”郭知宜很快反应过来,在房顶上几个跳跃,避过众人的视线,翻进园中的棚子里,摸到陆韶那座阁台上。 然而,莲台上空空如也,陆韶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晚了郭知宜一步的亲卫喘着气在四处查探了一遍,“只是眨眼的功夫,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郭知宜眯了眯眼,试探地往莲台上坐了一下,沿着装饰的莲瓣围成的圆圈摩挲了一下,了然地一笑。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