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码头

    福如海抢步上前，姿态放得极低，拱手道：

    “徐将军，久仰，久仰，您能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那徐将军却根本不应声，只是用眼角扫过迎上来的一众商人，口中慢吞吞的道：

    “詹士捷、刑朗，陆经业......”

    他一连点了好几个名字，随即语气一肃，声音低沉下去：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太守大人命你们拿出商铺中至少七成存粮去天峰贩卖，并承诺过，天峰城会以高出官粮两成的价格收购，绝不会让你等亏本营生。结果一个个欺上瞒下，谎报仓中粮食数额......真当太守事物繁多，不会垂查吗？！”

    一众商人被这一唬，都不敢再套近乎，只能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

    徐将军又开口点了几个名字，冷笑道：

    “还有你们，太守大人已经明言相示，此次赈灾事关重大，如今数十万灾民都无粮果腹，只能啃草根树皮！你们却不仅把接近十年的烂陈粮拿出来，更是一斗米往里面掺三斗沙......嘿，真不愧是靠投机倒把起家的！”

    人群中被点到名的商人纷纷脸色大变，额头现出冷汗，想要解释什么，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夏悠也面现惊异。

    他只想过或有人会拿烂粮充好，却没想到，居然还往里面兑大量沙子。

    一斗米掺三斗沙！

    果然人心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这时，就见对面的徐将军挥了挥手。

    身边几名兵卒分出了一队人。

    “限你们两个时辰内赶紧把多余的粮补上，否则......嘿嘿，除非你等已经铁了心准备举家搬离大周国，去其他地方重新讨生活！”

    等到这帮商人诚惶诚恐的被兵卒带离以后，徐将军面色才算缓和下来，对在座剩余的人拱了拱手：

    “大灾之时，虽有芥虫，却也不乏你等慷慨守法之辈，太守大人心中不胜欣喜，来日等天峰事了，一应承诺的嘉奖必定会允现！”

    一阵客套过后，众人重新走进大厅落座。

    福如海遣仆人上茶点，听徐将军一条一条说出各种安排。

    “东边已经有一批商人运送了粮食过来解燃眉之急，但却仍有大量缺口待补......此郡方位又是周国极西，距离京城遥远，即使等国库调粮，也需不少时日才能送到！”

    “所以太守大人无奈之下，才会想到号召本地商贾，先集诸位义士之力度过难关！”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你等莫要只顾着眼前利益自误......待那些人重新换了粮食之后，我们今晚立即就出发，连夜走水路前往天峰。”

    “先在这藿县码头，用小船把粮食送至运河口，然后用大货船装齐，沿运河顺流直下。放心，太守大人找水师拨调了几艘货船专门装载这批粮，而且沿途已经打过招呼，必定畅通无阻。”

    语气显得十分强硬，根本不容置疑。

    他虽然只是郡太守的侄子，但对于一些普通地方商人，却能算得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整个周国分十三州，一州三、五郡，一郡十数城，一城数县。

    郡太守总揽片州之地政务，在地方上权势已然不小。

    ......

    那徐将军对商人的态度虽然隐隐透着轻视，但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吃完饭后，当即就吩咐商人们找齐骡车，把仓库里的粮食全部运至码头。

    码头上已经停了十来艘小船。

    大货船吃水深，只能往返于运河河道，根本无法抵达这藿县，需先找小船顺着泗水河拉往运河主干码头重新装载才行。

    整个下午，徐将军全程派人监守查看登记，自己亦是始终在码头巡查，态度严谨，让人根本无法弄虚作假。

    就是苦了一众肥头大耳的商人，只能满脸大汗的随在一旁，夏悠也不例外。

    不过他看着前方的河道，却是微微有些皱眉。

    “卓叔，这里是泗水河？”

    见夏良卓点头，他眉心皱得更紧了：

    “既然泗水河中一直都不太平，那么只怕......”

    这是想起了冯木匠的事情。

    几天前，冯木匠断了条腿回来时，夏家也去询问过，还送了几刀rou，夏悠自然对于泗水河中的怪物印象深刻。

    夏良卓表情微怔，犹豫片刻，随即咬咬牙：

    “记得冯木匠所提的渡口位置，正是前往运河主干码头的必经之路，这次运粮或许真会出现麻烦......总之，防微杜渐，我去跟徐将军说一说吧！”

    他很快就上前了几步，在徐将军旁边低语一番，哪知惹得后者勃然大怒，一瞪眼：

    “妖言惑众！不下这泗水河，又要如何才能把粮食送到运河码头？”

    “走陆运到天峰城，这么庞大的商队，起码都需十天半月！到时候误了赈灾大事，太守责备下来，谁能担当得起？”

    被这一吼，夏良卓只能面色赧然的退回去。

    不多时，小船便载着粮食出发。

    它们会顺泗水河漂流直下，前往运河码头，那里徐将军也已经安排了人接手。

    两者距离并不算远，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走完来回。

    按照这种速度，黎明前夕能把货物全部装载完，然后连夜从运河出发前往天峰城，最多第三天晌午，应该便可以抵达目的地。

    小船出发以后，众人在码头休息了一会儿，夏悠暗自观察不远处的徐将军。

    却见其眉头紧锁，神色间似乎透着些许凝重。

    他心里不由得一动。

    ‘莫非对于刚才卓叔的话，这家伙并非不信，只是时间紧迫，所以不得不选择无视？’

    ‘看来大周国上层官宦，对于修士鬼怪的存在，也并非一无所知啊......’

    很快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之前运送粮食的十来艘小船无一意外，全部都安然返回。

    那徐将军才大笑两声，又瞥了夏良卓一眼，随即催促道：

    “快快快，继续装！不论如何，今晚我们都要赶紧准备好出发！”

    又运送了好几个来回，码头边堆积的粮食已经送走近半。

    夕阳垂落至天边，已是傍晚时分。

    冬季白天短，夜晚漫长，而且天黑起来很快。

    当天边霞光渐渐暗淡下去之时，泗水河河面之上，突然升起一阵薄薄的雾霾。

    隐约间，几条翻浆小船正飞快的往这边赶来。

    “快快快，继续装！”

    还没等它们停稳当，徐将军又开始大声命令劳工。

    不过装到一半，他突然目光微凝。

    “咦，怎么少了一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