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血之怪物(上)
下午略显炽热的阳光下，这清秀的山谷中，此时却无端生起一股冷意。 那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出现在天璇背后，身上溅上天璇背心喷出的鲜血，但他却一动不动，表情平静无比，只有眼神，稍显死寂。 鲜血，从剑上滴下。 那寒冷，沁入骨髓。 “大哥——你在做什么？！！” 唯一还清醒的玉衡难以置信地大喊了起来。 那个身影，却看都不看玉衡一眼。 那陌生的表情，让玉衡不禁怀疑。 那真的是……摇光吗？ 他们的大哥，本该永远微笑着注视着他们才对。 此刻，怎么会露出那样冷漠的神情？ 摇光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变得愈加灰暗。 他突然催动血魄石，那血色的妖异石头，再次绽放光芒，不断吞噬着他手中发出的红光，以及地上升起的星光。 这一次，玉衡却看得清楚。分明有一道血色，从倒在地上的天璇身上流出，随着星光，一起没入到血魄石当中。 玉衡心中蓦然感到一股出奇的愤怒，他怒吼起来：“那是什么？！你从六弟身上吸走了什么？！！” 摇光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到玉衡一眼，缓缓道：“那是……血魄。” 玉衡瞳孔猛地收缩，他本就不笨，经过摇光这一提点，瞬间明白过来，他握紧了双拳，死死盯着摇光道：“所以血魄石……就是用来吸收我们的血魄的……而你为了吸收血魄……才……才……” 他说不出口。 摇光却接口，帮玉衡说完：“……杀了六弟。” “混蛋！你不准叫他六弟！！” 玉衡怒吼起来，哪怕浑身伤重，也拼了命爬起来向玉衡冲去。 他一定要让摇光付出代价！ 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摇光说起杀死天璇时，表情竟还是那般的淡漠！ 那可不是别人啊，而是你一起生活了二十余年，同甘共苦，吃饭都在一起的兄弟啊！ 绝对……无法饶恕！！！ 摇光漠然的目光投到玉衡身上，轻轻道：“放心吧，你马上就会去陪他了！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悲伤……你们马上可以去往，那个平静的世界了……” 血魄石的光芒，突然加剧，玉衡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作用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的鲜血，从满身的伤口中加速向外抽出。 同时被抽出的，还有他的魂魄！ 血魄石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唔——啊啊——————” 玉衡大叫起来，浑身仿佛被撕裂般，那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发疯。 但比身上痛苦更加让他绝望的，却还是那心中的伤痛。 他做梦都没想到，大哥，会背叛他们。 那感觉，仿佛心也被一起撕裂了！ 摇光脚步向前，轻轻来到玉衡身边，仿佛没有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很痛苦吧？痛苦……就休息一下吧！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就算这时候闭上眼睛，也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啊——————” 血魄石上的血芒越来越盛，玉衡的痛苦也越来越强烈。 但听到摇光的话，玉衡浑身抽搐着，竟又缓缓地爬了起来—— 每动一下，他的身体都会喷出无数道鲜血！ 摇光眼光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唔啊————怎么会…………啊——没人……责怪我…………啊啊啊————哈……哈……我自己……第一个……啊————就不会……放过自己——啊啊啊啊——————” 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惨叫，玉衡拼了命挥出拳头，一点一点，轰上了—— 摇光的脸庞！ 啪！ 留下血印！ “唔啊啊啊啊————” 玉衡更加痛苦地惨叫起来。 嘭！ 倒在地上！ 这一刻，山谷仿佛一瞬间陷入死寂，刺骨的冷风，无端地开始在山谷上方盘旋！ 下一刻，玉衡的惨叫声又响起，仿佛将刺耳的声音，带回这个世界。 摇光站在玉衡身前，默然无语。 长剑，却缓缓升起，对准了玉衡的胸口！ 玉衡在摇光脸颊上留下的血渍，聚成一道，从摇光面无表情的脸庞滑落，仿佛，一行血泪…… 长剑，就要落下—— 忽然，一个身影冲过来，扑在了玉衡的身上。 长剑，凝滞。 却是一个女子，扭过头，用倔强的眼神看着摇光，大喊道：“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摇光沉声道。 “他是……你的兄弟啊！！” 摇光摇摇头，目光灰暗不带一丝色彩，平静道：“我已经……没有兄弟了！” 长剑，又要落下。 “哼！” 一声冷哼响起，绝强的气势突然狂冲过来，让摇光身体一颤，再也动弹不得。 摇光额角流出冷汗，缓缓扭过头去。 郝萌正对着他狞笑：“虽然这场好戏看得我很过瘾，但是……你不会是忘了我的存在吧？” 摇光依然面无表情，但手掌，已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 郝萌对云溪道：“女娃，不想死的话，就快闪到一边去！” 云溪楞了一下，才忙不迭地点头，扯着玉衡的身体，躲到一旁。 摇光被郝萌气势所迫，眼睁睁看着玉衡被拖走，却做不出一丝反应。 郝萌又对摇光狞笑道：“你做出了这些有趣的举动，是为了对付我吧？” 摇光沉默不语。 “真的很有趣啊！引诱自己的兄弟一个个死在我的手中，让他们的鲜血洒在这个星光阵法上，让他们的神魄成为你手中石头的养料，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义，却被你轻易舍弃……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哦，对了，这个星光阵法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我就说这么破烂的阵法，想要取我的性命，是不是太过儿戏了？这个阵法，应该是为了配合你手上的血魄石使用吧？想必你从一开始让他们布下这个阵法时，就已经开始筹划现在的一切了！” “背信弃义，心狠手辣，铁石心肠……我从来都没发现，你的身上，竟还有如此‘优良’的品质！” 郝萌冷声嘲笑着，一字一句仿佛刺向摇光的心。 摇光却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的灰暗，更加浓厚了。 郝萌又一次问道：“所以，你做下这些事，目标就是我吧？好了，现在你的兄弟们，已经几乎被你杀光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难道是——” “——杀了我吗？哈——哈哈哈哈————” 郝萌仿佛自己说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般，狂笑了起来。 摇光的眼神，就在这一刻，变得如冰般寒冷。 浓烈的血光，突然从血魄石中涌出，那血腥中是否因为混合了其他六人的气息，而变得更加冰凉？ 凉意，蔓延开来。 血光，却如同有生命一般，从摇光的七窍六孔中没入—— 郝萌的笑声戛然而止！ 当他再一次沉下脸色，向摇光的方向望去时，那边，已出现一个浑身裂开血色裂缝的怪物！ 是的，只能用怪物来形容此刻的摇光了！ 血光从他的口中没入，却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挤爆般，在他浑身各处撑开透出血光的裂缝！ 除了真正的怪物，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存活！ 而“摇光”，瞪着血色的双眼，已将目光缓缓投向了郝萌！ 郝萌皱起眉头，也缓缓提起大刀，身上黑芒翻腾！ 是否错觉，这一刻，连郝萌身上那专属于武将的强大气势，都丝毫无法压制住眼前的—— 怪物！！！ 吼———— 喉咙中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咆哮，“摇光”已疯狂向郝萌扑去！ 郝萌冷哼一声，大刀向“摇光”斩去！ 突然“摇光”身形一停，从郝萌大刀之侧闪过，手中血光闪起，带着仿佛能划破虚空的锋锐之意，直刺向郝萌！ 郝萌眉头猛地一跳，待要闪避，已经是来不及，只能任由那血光从脸侧划过！ 刷———— 一道伤口，从郝萌的脸颊缓缓浮现…… 鲜血，渗出！ 郝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脸颊滑落的鲜血，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你竟还能……保持意识啊！” 郝萌看着摇光，深深说道。 摇光还保持刺出的姿势，这时候缓缓收回手中血光，这才能看清，那血光中包裹的，原来是一把长剑！ 看似变成怪物，神志不清，摇光却使出精妙的剑法，第一次，伤到了郝萌！ 摇光终于开口，却发出撕裂沙哑的声音—— “我当然能保持意识……否则，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