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夜幕降临（下）
即便宇文昭如此说，红叶还是小心提醒道：“我父汗他……今年将要五旬整寿了。” “甚好，甚好！” 宇文昭喜笑颜开，“岳丈身体康健，是两朝之福。不知寿辰何时？” 红叶半信半疑道：“四月初。” 宇文昭一拍桌子，“诶呦，那我们得抓紧时间选人了。若是能赶在寿辰时将新妃送到突厥，便是双喜临门，多喜庆啊！” 红叶“蛤”了一声，连忙收起惊讶，恭谨地回道：“但听陛下安排。明日我即修书回去，将此喜讯禀报父汗与可敦。” “诶，不必了。送礼当有惊喜才好！明日一早，你下一道口谕，将京中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都召进宫来，先看一看品貌，心里有个底，我们也好来选人。”宇文昭略带兴奋地说。 红叶点点头，总觉得他今日十分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 宇文昭又补充道：“对了，记得跟夫人、小姐们说清楚。月底前便会选定人选，已经成婚或有婚约的都不能参选。” “蛤？！”红叶困惑更甚。 把女儿嫁给父汗做侧妃的事情，应该没有世家要抢着来吧？贵女们躲着还来不及，限定入选条件有任何意义吗？！ 宇文昭难掩喜色，心中为星河这个主意暗暗叫绝。 待到明日，皇后亲自召见各家夫人、小姐，透露出要从名门闺秀中选出一人，送到突厥与阿古木可汗和亲的消息。 他就不信，一个月之内，那几百名世家贵女能不急着嫁出去。 就算不嫁的，也一定会立马订下婚约。 只要她们纷纷有了主，一个月之后他点头选秀，就再没这波人什么事了。 到那时，星河名单上第二阶文武朝臣家的女儿们便会站到第一阶，就能顺顺当当地被选入后宫。 后宫牵扯前朝，只是这一举，他便能获得磅礴的力量。 “皇后，朕敬你一杯！” 宇文昭举盏相邀，红叶连忙端起酒盏。 两盏相触，“叮——”一声，甚为悦耳。 宇文昭心情大好，指着眼前的“蒸鹿尾儿”道：“鹿尾儿补血养气，皇后用一点。” 红叶慌忙点头，给自己夹过一块，闷头细细地嚼起来。 这道菜有些凉了，嚼起来颇有些腥气，她连忙停下筷子，给自己斟了一盏酒，顺势也给宇文昭满上盏。 “陛下，臣妾敬您。谢您为两朝交好如此费心。” 她说的这般真诚，让宇文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接过酒盏，默不作声地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二去，半壶酒饮下，宇文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自问酒量尚佳，怎么才饮了几盏，就有些晕乎乎的，胸口和腹中还有些热，有些无名的火气在身上乱窜…… “陛下，您怎么了？” 红叶的声音传来，颇有些悦耳。 宇文昭甩甩头，定神看着眼前的红叶。 她一脸绯红，也与往日十分不同。 “陛……下……” 一只温热的手抚到他的额上，软软的，柔柔的。 “星……河……” 宇文昭一把握住那只手，贴到自己的脸边，缓缓地婆娑起来。 那只手一僵，他也猛然清醒了几分。 他在椒房殿，正在和红叶谈两朝和亲之事。 星河在祁云殿，在等他的消息。 他该走了！ 可是为什么脚下没有力气，为什么胸中烧着火，为什么对红叶莫名有些想亲近…… 这点酒，不该醉了的呀！ 他一抬眼，目光落在杯盏上，旋即发现了玄机。 “你，竟然对朕下药？！” 红叶一脸懵懂，神色涣散，眼中仿佛蒙着一层纱。 她全无武功，对媚药的抵抗极弱，方才听到小姐的名字，惊醒了片刻便又失去了理智。 双手攀上宇文昭的后背，鼻尖触到他温热的脖子，红叶全身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宇文昭的心怦怦乱跳，紧攥了拳头也感受不到一丝疼。 他用力掰开红叶的胳膊，往后退了退，“来人……来人……” 这一声有气无力，加之宫人早已回避，因而并无人进来。 “哐——” 他在后退中撞到了膳桌。 “嚓——”一声。 玉盏落地碎成了几瓣。 宇文昭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捡起一个碎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一丝钝痛，让他眉目扭曲。 鲜血从指缝中溢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终于抓住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红叶……” 他紧盯着红叶的脸，咬牙切齿道：“朕不会碰你。这辈子也不会！你不要再白费心机，做这样无谓的事情了。过往的事情，自欺欺人是没用的……从今往后，守好朕给你的尊荣，安安稳稳当好皇后。不要再来讨好朕，更不要妄图子嗣。你的身子，朕……嫌脏……” 这些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意乱情迷中的红叶瞬时清醒。 “脏……脏……” 这个字回荡在耳中，全身血脉仿佛骤然静止，一瞬间让她冷的无处躲藏。 …… 冷风灌进脖子，红叶抱腿坐在织毯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 大开的殿门外，是无尽的暗夜。 此时此刻，她的心也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奉菀——奉菀！”红叶嘶吼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被揽进一个怀抱。 “公主！怎了么公主？！陛下呢？”奉菀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走了……” 红叶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水，继而语无伦次道：“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一直以来。我自欺欺人，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他却早就都知道了！姑姑！怎么办？他全都知道了！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外表柔如、实则倔强无比的公主，第一次在她面前哭成个泪人。 奉菀心疼不已，除了紧紧揽着她，却别无它法。 一瞬间，她有些自责。 为什么要在酒中下药？为什么急于求成？为什么公主如此担惊受怕，自己还要拼命推着她往前？ “呜……呜……” 红叶咬着嘴唇，努力隐忍着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快清醒？为什么她要把宇文昭每个字听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就“赤裸”地站在别人面前？！ 是谁？是谁把“那件事”告了宇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