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相谈
中午，和梨仙以往一样来了下人送来饭菜，只是有些不同的是，以往都是一个下人，而今天是两个。 白千吃完了饭菜收拾了碗筷后便离开了，他要去找那个救她的女孩儿，他知道她住在哪！ 其实白千一开始是非常不愿意干收拾碗筷这种杂物活的，只是梨仙说这种活以前都是他干的，他信了，于是...他就做了。 ...他用毛布裹着那把苗刀，和梨仙打了声招呼，便将苗刀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出了门。他还是沿着那条河走，同样的小道，同样的青石板，同样的树，还有同样的河，三次，每次走都有不同的心情，大概...只是因为风不大一样吧。 走在路上，他隔着河岸看到了对面有很多嬉闹的少男少女，他们在河中玩，在河上玩，带着灿烂的笑容在玩，他们大多都是贵族的孩儿，他们都是离烬宗的人。 白千看着他们有些动容，他也想和他们一起玩儿，但他清楚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于是他只是朝着对岸的人挥了挥手，他以为对岸的人也会朝他挥手，但其实完全不是如此，对岸的人齐齐向他行了一礼，然后纷纷离开了，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白千不太懂，但是他并不在意，他继续赶着路。 风依旧在吹，水依旧在流，叶也常在落。 这条路说长其实也并不长，但当红红的落叶铺在上面，朝前看去就会显得有些幽深，好像没有尽头。白千也渐渐的埋冤起这条路有些长起来，他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那个他曾进过一次的小屋，他才见到了他曾经见过一次的人。 白千来到小屋前时，门还是关着的，他准备敲门的，但一阵微风轻轻吹开了小屋的木门，并且发出清脆的’吱呀’的响声。 小屋里的女孩依在床上看着书，女孩的目光不曾从书上移开向这里看一眼。 白千走进了屋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把剑，然后把剑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然后弱弱的道“我是来还刀的”。 “嗯”梦如这才看了他，然后点了点头。 “那个...今天很谢谢，谢谢你救我”白千有点紧张，白千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见眼前这个女孩的准备，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从来都不曾准备好过。 “不客气，你帮我收过伞”梦如淡淡的道。 “那个不值一提的，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白千呵呵道以掩盖自己的尴尬。 梦如看着眼前的男孩儿，突然觉得男孩紧张的样子有些可爱，但她也不做表情，面不改色道“嗯” “今天早会我一直有注意你，你明明不在观战为什么还能救下我，连我观战的师傅都没能赶过来救我呢”白千问道，这是他突然发现的事实，也是他很好奇的事。 “你师傅之所以没能救下你，只是因为她当时心中有故人，别的人不救你是因为梨仙没有去救你，在场的所有人都跟随梨仙的意志，梨仙都不救你，当然就没人敢救你”梦如放下了书来到茶桌旁坐下道。 “那你为什么敢？”白千继续问道。 “我的意志...从那时起就只属于我自己了”梦如有些感慨的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 白千沉默了一会儿呢喃道“原来真正观战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梦如没听清楚，于是她问道“什么？” “没什么，...那个...刀我已经送给你了，我这…就回去了哈”白千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所以他觉得自己该走了，然后白千便向着门外走去。 梦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就在背影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她才突然说道“那个...方便陪我喝杯茶吗？” “好啊”白千转过头欣喜道，他也不愿意走，只是他没有留下的理由。 梦如见此起身来到墙边的壁橱拿起一个奇特的小竹筒，竹筒里面是茶叶，一种名叫百叶梅的茶叶。 白千来的也还算比较走运，泡茶的水在白千到这儿的时候刚刚烧好，此时的温度还足矣泡茶。 梦如很有技巧的泡了两杯茶，水量，茶叶量，姿势...等等，无可挑剔，她表现得依旧那么完美，就和十三年前一样。梦如泡好茶后，将一杯茶放在了对面的桌子上，也就是白千坐的位置，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白千看着这一幕有些呆了，惊叹于梦如的举止实在完美，素养之高，心境之强大。 梦如举杯示意喝茶，白千举杯喝茶，现在的茶还有些烫，需要小心翼翼地喝、一点一点地喝，但即便只是一点，白千也被苦的受不了，眉头紧皱，眼睛眯起，但白千没有吐，白千...咽了下去！ 梦如看着白千喝下了茶，她笑了，同时她的心也痛了，她想着“哎～真的不是他，如果是他，他不会喝的，真的不是他，他那么强大，不需要自己救的，真的不是他，他那么的孤傲任性。...他...终归已经不在了” “好苦啊，这茶”白千吐了吐舌头道。 “是的，懂它的人才能喝出其中美妙的滋味”梦如缓缓道。 “这么说你能喝出来”白千好奇道。 梦如摇了摇头道“我不懂它，所以我喝不出来” “那你还喝，这茶好苦啊”白千再次皱起眉头“对了，这叫什么茶啊？” “百叶梅”梦如道。 梦如陷入了沉思，她在想自己为什么只喝百叶梅，是因为好喝吗？显然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其实，她很清楚，她之所以喜欢喝百叶梅，不是因为她懂百叶梅的苦，恰恰是因为她不懂百叶梅的苦，所以她想去懂，于是，为了懂，她喝的多，她接触的多，她并不喜欢喝，她也品味不出其中的美妙，但期待着美妙的到来的本身，何尝又不是一种美妙呢。 梦如期待着品味出百叶梅的美妙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妙很享受的事。 “听师傅说你是来此寻求避世以解心结的，因为你遇到了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白千又喝了一口极苦极苦的百叶梅道。 “我的一个好朋友死了，我想来这里静静，也许这辈子我都静不下来了”梦如把头缓缓低了下去，声音有一点微微的变化。 “对不起，我并知道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但请允许我冒昧的说一些话，生和死都不是人能掌控的，你没必要因为一个人的死就如此…”白千顿了顿道。 “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是因为一个人死才这样的？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直到他死，我都没能看懂他啊！”梦如泪眼朦胧的朝着白千吼道，原来素养很高的她也会有失控的一面。 她之所以说‘这辈子都静不下来了’，只是因为那个人死了，人既然已经死了，就更加不可能搞懂了。 良久梦如十分愁苦的哀叹道“别的人我可以不懂，也没兴趣去懂，但唯独他...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要去懂的人！” 看着眼前的女孩，白千怔住了，他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缓缓的从怀里拿出手帕为梦如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梦如底下了头不让白千擦，然后她想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话，但其实，她的声音带着十分严重的哽咽“直到他死，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他死，我都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有个“如”字，直到他死我都没能和他说上几句掏心掏肺的话，直到他死......他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本来...就该死！” 白千依旧不说话，此时的他只是一个聆听者，只要听便就够了。 白千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梦如的身前，不知不觉间扶起了梦如的脸，不知不觉擦去了梦如脸上的泪，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 “你知道吗？我其实只和他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在十三年前，一次是在三个月前，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谁最恨我的话，我想这些人里面有他”梦如继续道。 十三年前的龙牙茶社，三个月前的龙抬首，以及那一夜，这些都是梦如人生中很值得回忆的事。 良久，梦如没有再说话，白千才缓缓开口。 “恨你的人很多吗？”白千问道。 “没人喜欢我”梦如道。 “他们为什么恨你？” “我毁了一份真挚的爱情，害死了一个人” … 安静，很久很久的安静，一种诡异而不显得尴尬的安静。 白千也确实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罪不可赦，害死了一个人白千便已经无法忍受，眼前的女孩还毁掉过一份真挚的爱情。 终于，白千缓缓道“我喜欢你，哪怕知道你不可原谅，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因为那些事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而且...你救过我” “迟早，你也会恨我，和他们一样恨我”梦如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站起身缓缓道“我也许该去死，但我不会，等我完成了那件事，我会悄悄的离开” “我恨不恨你那是以后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至少现在，我不恨你，你也还活着，那便够了”白千也站起了身子。 接着白千喝光了杯中又苦又烫的百叶梅，他留下了泪，也许是被苦的，也许被烫的，也许是别的，然后他道“天下人恨你与我何干？我喜欢你与天下人何干？要你死的是天下人，要你活着的是我！” “呵呵”梦如呵呵了两声，这是嘲讽，这是不屑，这是一种无情的回应。 说罢白千便离开了，出门时白千回头又道“未必一直喜欢你，至少现在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恨你时我们就做敌人，情感上的事情没必要强求” 梦如听着白千的话陷入了沉思，’是啊，每个人都不一样，何必把每个人都想成庸俗的天下人。是啊，喜欢之时做朋友，不喜欢时做敌人就好了，何必想的那么多，把握不住未来，那就...过好现在吧’。 想通了一切，梦如笑了，淡淡的笑，带泪的笑。 他们之间产生了第一种感情，朋友之间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