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上都城外西南的关厢地带,上都河的南岸。这里虽然地处城墙以外,却是上都商业最繁盛的地带。毕竟上都城被城墙围住的地方有一大半被皇宫和上苑占去了。 剩余的地方也多半建成了官衙、寺院和达官贵人的宅院。大多数普通的蒙汉老百姓只能住在城墙外面,久而久之,这里的商业发展了起来。 张锡风领着几个女弟子漫无目的在通衢大街上闲逛散步。一条笔直的大路从城内延伸出来,跨越了闪电河。大路的两边开设着各种店铺,人来如织,家家生意都很兴隆。 走着走着,一阵阵rou香传入了鼻中。张锡风放眼放去,只见一个食客站在路旁,手里拿着半只蒸羊腿,正在旁若无人的大啃大嚼。 张锡风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人吃得津津有味,陶醉其中而深得其乐,一时嘴上、脸上、手上、袖上都沾满了热油,他却浑不在意,依旧聚精会神吃自己的,不时发出啪滋啪滋的咂嘴声。 张锡风望嘴望得食指大动,忍不住几滴馋涎落在地上。 原来,自从同意参加比武大会后,张锡风的饮食便被风儿几个严格管控起来,禁止他在外乱吃乱喝。 张锡风看着路边琳琅满目的美食,眼巴巴的用乞盼的眼神望着风儿,盼望她能允许自己去解解馋。 风儿嫣然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哥哥啊,并不是风儿不通情理。您马上就要临战了!可不能乱吃东西的!你若真想吃的话,只管说一句,风儿回家便给您原样做来!” 风儿的烹饪技艺虽比不上黄蓉,但也是高明之极,烹饪的各种美食色香味俱全,各派菜系无一不会。只是张锡风担心她烹饪做的太多会影响到玉手的修长细腻,说什么也不愿让她多近庖厨。 但风儿偶尔还是会烧几样菜式来犒劳张锡风,自己也顺便怡情悦性。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现成的,我干嘛不能吃!”张锡风的问话透着一些讶异,更带着几分不服! “好哥哥,您别生气嘛!”风儿抿嘴一笑,她虽然被张锡风抢白了几句,却丝毫不以为意,对他依旧是那样的温柔。 风儿漾着酒窝,细声细气地说道:“所谓世事难料,这马上就要比武了。各式人物的齐聚在上都,其间难免会尔虞我诈的,万一有人在您的酒食里面下了毒,那可怎生是好!” 听了风儿的话,张锡风觉得很有道理,便也笑了,道:“好风儿,你说的也是。当年我参加中高考的时候,mama也不许我在外面瞎吃呢!说是怕吃坏了肚子影响发挥,每次都是她老人家亲自给我送的饭!唉,你这样关心我,真和我mama一样了。好的,不吃就不吃,你是为了我好,我听你的话!” “这就对了!将来您吃这些东西的机会难道还会少吗?”风儿盈盈一笑,嘴角漾出的两个酒窝更加迷人惹得张锡风心如猫挠。 大草原绵延无际,夜色深沉。上都河蜿蜒流淌,水面上波光粼粼,宛如天上的繁星点点。徜徉在闪电河畔,微风轻拂,幽香阵阵,沁人心脾,不知是发自佳人,还是草原上的百花,亦或兼而有之。 张锡风身处在美人美景之中,却寡然无味,他依旧忘不掉集市里摊子上的各种美食,忘不掉那浓郁诱人的香味。 他忘记了刚刚向风儿郑重做出的承诺,趁着风花雪月几个在河畔嬉戏玩闹的工夫,偷空疾奔向一处羊rou摊点,叫道:“店家,来两份羊腰子,一份羊汤……” 摆摊的是一个汉人,以异乎寻常的热情招呼了他。张锡风却略感遗憾,认为汉人做的牛羊之物不如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地道。 在交接食物的时候,张锡风递过去一锭二两的银子,颇为大气的道:“不用找了!” 余光却隐约看见摊主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张锡风心中略略一惊,随即不以为意,他猜想是摊主觉得自己足够慷慨大方,便拿着粗粗的铁签子大嚼大啖起来。 张锡风背着几个女弟子偷买东西吃,生怕被风儿她们看见了,于是寻了个街边僻静处,想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战斗。 等一碗羊汤下肚,一只羊腰子也裹了他的荒腹。张锡风集中精力,进入了最后的战斗,手脚并用,弄得满嘴、满手和满袖都是热油…… 他正吃得津津有味,猛听得耳边几声娇滴滴的低呼:“好哥哥!”手中的烤串都差点掉落。 只见几名容色绝丽,身形窈窕的白衣女子俏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当先两人更是美貌惊人,脸上都带着愠色,却不是风儿雪儿她们是谁?! 张锡风被当场抓了现行,惊得魂飞魄散,慌忙中要将手中的羊腰往身后藏去。却听风儿道:“藏什么藏,咱们什么都看见了!”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真生气了。 张锡风满脸通红,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半只羊腰拿回到面前,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只,只吃……吃了一点点。” 他心中实在有愧,耷拉着脑袋站在风儿们的面前,一动不敢动,如同一个犯了错,正在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见风儿只是连连摇头,却不说话,张锡风可吓坏了,颤声道:“风儿,你生气了?我不听你的话,管不住自己,真是不应该的!原谅我好么?” 风儿呼出了一口气,叹道:“风儿不生气,风儿清楚得很。您是主子,风儿只是一个有点得您宠爱的小侍女罢了。历来只有侍女听主人的话,哪有主人听侍女话的道理!我以前真有些太自作多情了。” 张锡风听了她几句诛心的话,大骇不已,泪水立刻奔涌而出,失声叫道:“不,风儿,你可不是什么侍女,你是我的最亲爱最心爱的女朋友!我是真的好喜欢你的!” 一时间后悔、惶急、痛苦……,百种感情一齐涌上,张锡风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天上星空也变得混乱不堪。 突然他觉得在风儿额上的那颗小痣与自己若即若离,那张艳若朝霞的面庞也变得模糊起来,风儿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他惊恐万分,索索地要伸出手去,要抓住风儿的手臂,要挽留她,却什么都没抓住,只抓了一个空。 张锡风急火攻心,嗓中一咸,哇地一声,吐出了一滩东西,眼前也随之一黑,仰面跌倒。 在他后脑就要着地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被人扶住了。他的意识慢慢丧失,耳畔响起了几个女弟子焦急的声音。 “好哥哥”“少主哥哥”“少主”。 …… 等张锡风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当面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头晕目眩,眼皮合得紧紧的,眼前一片黑暗。 张锡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皙光洁的额头和额上熟悉而又亲切的小痣。 张锡风心中稍安——原来风儿并没有离开我。 看见风儿双目通红,脸上挂泪,痴痴呆呆地守护在自己的榻前,张锡风感到有些奇怪,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却见雪儿站在几步外,正与一个大夫模样的交谈着什么,也是满脸的惶急和忧虑。其他女弟子都聚在房中,个个脸上都带有焦虑之色。 张锡风心中的疑团更深了,他思来想去,只觉得力不从心,一股难以忍受的眩晕击倒了他,他只得闭上双眼,用双耳去聆听。 “什么?少主哥哥中了蜀中唐门的鹤顶红?!”只听见雪儿这样惊叫道。 “对,你家主人就是中了唐门的鹤顶红,鹤顶红无色无味,故常下在食物里,食物入口即中招,最是厉害无比!” 雪儿扑通跪倒在地,乞求道:“求大夫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少主哥哥吧,婢子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先生大恩大德的!” 其他女弟子也跟着雪儿跪倒在地,一起乞求道:“大夫,请救救我们家的少主吧!” 那大夫叹道:“你们几个再怎样下跪也没用,我说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唉,蜀中唐门的鹤顶红奇毒哪是这么容易解的!按说,人中了鹤顶红之毒往往活不过半个时辰,你们家的主人从中毒算起,到现下已经撑过一天一夜了,这已是天大的奇迹了!” 大夫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不耐烦,仿佛张锡风就是一具正在冷却的尸体。 说完,那大夫又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准备后事吧!” 说完,不顾几个女弟子的苦苦相求,转身离去。 大夫的一席话话,有如晴天霹雳,让风花雪月几个都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过了好一阵,雪儿才爬起身子,强做冷静,问道:“风儿jiejie,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风儿隔着被褥,轻抚着张锡风已经麻痹的大腿,已是泣不成声,黯然答道:“少主对咱们几个恩重如山,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你们几个一定要好好的安葬他!” 雪儿惊道:“jiejie,难道您不参加吗?” 风儿幽幽道:“至于我,是一定要给少主殉葬尽节的,jiejie,你们切记要将我葬在少主身边!” 听到风儿这句话,张锡风心中大骇,欲待出言阻止,但面部的肌rou已经麻痹,挣扎了老半天也张不开嘴。 此时女弟子们只顾着伤心,都没有看见他这轻微的动作。 只听雪儿惊呼道:“风jiejie,你怎么说出这种话?!难道没了少主哥哥,雪儿还能活下去吗?要殉葬咱们俩一块儿殉葬!” 见雪儿也要死,张锡风更恐惧了,在心中骂道:“两个傻丫头,全然不知道生命宝贵,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们两个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此刻张锡风已深深地认识,生命不仅属于自己,也关系到风花雪月几个的生死!情急之下,他拼尽全身的劲力,终于轻轻抖动了一下右手。 这一切恰巧被小婕看见了,她又惊又喜,蹦蹦跳跳地大叫道:“呀,jiejie!刚才我看见少主的手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