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王繇、王准、王銲
“启禀陛下,韦会韦长史,乃是我朝定安公主之子…… 身为王府长史,早就对王銲其人心怀不满,故而早在暗中收集王銲作jian犯科之证据…… 因此,得知了‘九五之气’一事……” “韦会,因何对王銲不满?” “因为韦会还有一个异父同母的哥哥,同样是定安公主之子,名叫王繇,如今是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 他和王銲有仇。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和王鉷的儿子,王准,有仇。 又因为王准仰仗了王鉷的权势,满朝文武无人敢惹,韦会无奈,只得把报复的目标,从王銲父子的身上,转移到了王銲的身上……” 原来,王准仰仗着王鉷的权势,在长安城之中无法无天惯了。 有一回,王准领着自己的一帮帮闲、门客,在大街上行走,正好碰上了驸马都尉王繇。 前文说过,驸马都尉这种官职,不过就是公主府的一个属官而已,清贵固然是清贵,但是就权势来说,简直是一点都没有。 王繇这哥们本身也有点怂,要不然的话,也不能安心做了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之后,就这么老老实实待着,一点在仕途之上的想法都没有。 他一见走对面的,正是国朝炙手可热的王鉷的儿子,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让开了道路不说,还主动俯身下拜。 要不说什么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呢? 王准正闲逛呢,突然发现在路边有人向自己施礼。 是谁,低着头看不清楚,看衣着,也是一任朝廷官员…… 帮闲里面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王繇,赶紧凑到王准的耳边,说,这是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 王准一听,啥,驸马都尉?那不就是个废物吗?什么永穆公主不永穆公主的,哪个公主的驸马都尉不是个废物? 王准也是闲的,本来就没事,带着一帮门客、帮闲闲逛,不就是为了找点乐子嘛,现在一看王繇这么个废物,顿时一乐,决定从他身上找找乐子。 抽出弹弓,扣上铁丸。 瞄准…… 松手! 啪! 正中王繇束发的玉环。 玉这种东西吧,虽然本质上也是石头,但是也有硬玉和软玉之分,尤其在某位全国知名的女性独爱翡翠之前,国人使用,还是讲究使用和田玉,巧了,和田玉,恰恰是软玉。 软玉碰铁丸,那还能有好儿? 玉环直接破碎! 这枚玉环本来是和玉簪一起,戴在王繇的头上束发用的。 玉环碎了,玉簪摔了…… 自然,头发也散了。 王繇先是被头顶的震动吓了一跳…… 随即玉环、玉簪落地叮咚作响又吓了他一跳…… 再加上头发突然披散下来,遮住了眼前的视线,第三次吓了他一跳…… 就这么一下、两下、三下…… 吓得王繇一激灵一激灵的…… 对面的王准,早就乐疯了! 再加上他身边的门客、帮闲有心凑趣,也纷纷笑得前仰后合,更是引得王准仰天大笑。 他这挺开心,王繇却不高兴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让路,你拿弹弓打碎我头上的玉环,还敢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这是什么!? 这是羞辱! 还是赤-裸裸的那种! 有心上前理论一二,后来一想,不行,面前这位纨绔,是王鉷的儿子,听说连李林甫的儿子都敢打,我这种驸马都尉的身份…… 算了吧…… 王繇在王准等人的嘲笑声中,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王准一见,忍不住又是一阵猖狂的大笑,然后带着身边的狗腿子扬长而去。 王繇怂吗? 当然怂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 没有最怂,只有更怂! 王繇这披头散发地回了家,竟然病了! 为啥病了? 吓得! 这哥们越想越觉得王准走的时候,第二次张狂的大笑别有用心,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都尉,竟然招惹上了王鉷的儿子王准,颇感自家前程灰暗,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说实话,王繇到底是怎么自己把自己吓唬成这样,堪称千古之谜,谁也不知道,反正这哥们把“自行脑补”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绝对是个“受迫害妄想症的深度患者”…… 且不说这些,只说王繇光自己吓唬自己也不是个事儿啊,终究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一下…… 你都猜不到这哥们想出来一个什么招儿…… 请王准吃饭! 人家当街羞辱了你一番,给你吓唬得爬了好几天,完事你还想请人家吃饭? 感谢人家吗? 道理说不通,只能看奇葩。 王繇找自己媳妇,永穆公主,说,我想请个朋友吃饭…… 永穆公主说好啊,这几天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披头散发地回到家,茶不思饭不想的,这都好几天了,我问你怎么回事你也不说,找个朋友来家里吃顿饭,陪你聊聊天,排解排解,也好…… 王繇听了还挺高兴,说,这个朋友吧,还挺重要的,你看,能不能亲自下个厨? 作为主人,亲自下厨为宾客做饭,在大唐,这可是重礼! 更不用说堂堂公主之尊了! 永穆公主,在大唐的这些公主里面,还真算是贤惠的,听了之后也没多想,直接就说好好好,只要你能好起来,怎么着都行…… 结果,当天,永穆公主府的请帖,就送到了王准的手上…… 王准都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永穆公主,倒是听说过,身份贵重自然不用多说,据说还特别的贤惠,在大唐立国百年的这么多公主之中,也算排的上号的,故此,颇得玄宗的喜爱…… 但是,咱跟她向来没有啥来往,怎么还能想起来请我吃饭呢? 还是他身边的帮闲记性好,说,公子,前些日子咱在大街上,用弹弓打碎了一人头顶的玉环,您还记得吗? 王准天天得找多少乐子啊,哪能记得这种“小事”?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没印象啊? 帮闲急了,公子,您忘了,就是哪天哪天,在什么什么地方,当时咱们笑了两轮呢,对面那货连个屁都没放…… 这么一说,王准就想起来了,不过,你提这个干啥? 帮闲告诉王准,您贵人多忘事,那怂货,就是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 王准听了,卧槽,我说永穆公主怎么要请我吃饭呢,敢情这是要给那废物找场子? 王准是多嚣张的人了,飞扬跋扈这四个字具现化一下,在天宝年间,就是王准本准! 去! 走着! 帮闲还拦了一句,公子,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不行,咱再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 帮闲还想拦着呢…… 王准急了,你再敢拦着我,我弄死你! 就在王准破口大骂的时候,王銲来了。 怎么了这是? 王准把事情一说。 王銲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问,想去吗? 王准把脖子一横,当然。 王銲那叫一个满意,好,不愧是咱们老王家人,就得有这个气势! 该去就去,有啥可琢磨的! 别忘了,你爹是王鉷! 别说她是个区区的公主,就是皇子又能如何! 不仅你去,我也去!我到底要看看他们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帮闲一听,得,我也别拦着了,你们老王家的人,就是横,我还拦着,这不是讨人嫌了吗? 就这样,帮闲看着王氏叔侄,王銲、王准,一同前往了永穆公主府。 却说永穆公主府那边哪里知道这情况啊,人家永穆公主还在厨房忙乎呢,虽说并不是每一道佳肴美味都需要永穆公主亲自动手,但是仅仅永穆公主亲自在厨房坐镇,就已经是难得的礼遇了,更何况以永穆公主的贤惠,也没准备糊弄驸马王繇和他的“朋友”,还真素手调羹,亲自煲了一份汤出来…… 至于王繇,早在公主府的大门之外等着了,还挺忐忑不安的,他都不知道王准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 结果,人来了。 王繇一看,面子给得真大! 不但王准来了,连王銲都来了! 王繇差点哭了,这么大的面子,我可接不住啊…… 谁不知道“天子面前红人”王鉷是拿兄弟当儿子养,说句不好听的,在人家王鉷的眼里,自家的亲儿子,还真不见得比亲兄弟好使! 别的不说,就说在长安城中的飞扬跋扈,王准就够厉害的了吧,但是跟王銲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说实话,王繇一见王氏叔侄联袂而至,“受宠若惊”之余还真有点惴惴不安,甚至都有点后悔了,就不该请王准吃饭,万一哪一点招待不好,人家再挑了理…… 但是,人都来了,总不能说你俩身份太高,我接待不了吧,王繇没办法,只得战战兢兢地将这两位迎进了公主府。 分宾主落座,美味佳肴如同流水一般端上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永穆公主亲自上羹汤! 以永穆公主的贤惠,以天子对她的宠爱,这个待遇,在天宝朝,恐怕只有李老三才有资格享受。 但是王氏叔侄飞扬跋扈惯了,哪里懂得什么敬畏? 也许在他们的心中,别说是一个区区的公主,就算是一位皇子,亲自为他们上了羹汤,那也是理所当然,他们只要接过来喝下去,就是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把面子给王氏叔侄足足的了,至少人家王銲、王准表面上也没说什么,但是,还有人不满足。 谁? 王繇! 这位“大唐第一怂”唯恐招待不好王氏叔侄,竟然在酒席之上,请永穆公主亲自倒酒! 倒酒,这在大唐,那是奴婢才会去干的活! 永穆公主也是好脾气,又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感觉于理不合,有心拒绝吧,又看着王繇满脸祈求的神色于心不忍,到了最后,竟然真给倒了! 王銲、王准叔侄到了现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来以为是个“鸿门宴”,谁想到是一场“认错酒”!? 至于认什么错,谁知道?也许王繇这个驸马都尉觉得自己不该挡了王准的道路,或者王繇觉得自己浪费了王准了一颗铁丸,又或者王繇感觉自己让王准笑得不痛快了……? 管他呢! 现在最重要的,喝酒! 公主亲自给倒酒,这是啥待遇!?就算在皇室家宴之上,恐怕都轮不到永穆公主亲自给天子捧觞! 王氏叔侄喝了酒之后,不由得相视而笑,看着王繇的眼神,那叫一个满意。 真懂事! 到了这个时候,王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有心说几句缓和的话,但是他飞扬跋扈惯了,哪里懂得好话怎么好好说? 一张嘴就带着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王繇,你也姓王,咱也算是五百年前是一家,当日你避让道左,我却一弹弓铁丸击碎了你头上的玉环,那就是个玩笑,你没当事儿,我也没当事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尤其你今天这么懂事,行嘞,以后咱好好的…… 王繇听了,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王家叔侄相视一眼,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王繇还跟着后面一路小跑地给他们送了出去。 等他再回到大堂,只见到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 谁? 永穆公主! 永穆公主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气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王繇也挺尴尬的,刚要说话,就被永穆公主抢了先。 你有病吧!?王准,不过是仗着王鉷权势的纨绔子弟而已,你让我这个公主亲自为他调羹、捧觞,等我父皇知道了,有你的好儿吗!? 王繇这哥们,决定将“怂”之一字进行到底,苦笑一声,天子知道了,不过发怒而已,但是如果不得了王准今天这句话,我恐怕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才不得不讨好他,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 “此事过后,王銲、王准叔侄两人大肆宣扬,朝野之中,多有所闻…… 而韦会与王繇那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自幼感情深厚,故此,深恨王家叔侄,便早早开始收集王氏叔侄作jian犯科的证据…… 草民今天前来状告王銲谋反…… 九五之气,是真! 邢縡亲眼所见,是真! 韦会因缘际会得知了九五之气的说法,也是真! 王鉷大夫心腹长安县尉害死在长安县大牢之中,还是真! 草民敲响登闻鼓,自然知道诬告反坐的道理,但是,草民所言,句句是真!” 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状纸,直接呈上! 自有内侍上前,将状纸收讫,随即送到李老三的龙书案上。 再看李老三,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噗通”一声,王鉷跪倒在地,汗如雨下,体如筛糠! 杨国忠看到如此场面,却暗自摇了摇头,他和王鉷争斗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天宝朝天子面前的红人”如此凄惨过,但是杨国忠知道,王鉷的麻烦,大了!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凄惨,都难以改变他的命运了! 想到这里,杨国忠不由得转移视线,看向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谢三郎! 不由得暗自感叹,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