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走吧,谢府
老王说我不学无术? 谢直先是一愣,后来就梗梗着脖子,看着王昌龄。 “怎么?不服?”王昌龄嘿嘿一笑。 “征行卫士以上,身死行军,具录随身资财与尸,付本府人将还。 此令,乃是开元十五年令! 我来问你,临洮之战是哪一年?”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卧槽,这是怎么回事?穿越福利还能出错?仔细一看《唐令拾遗》的内容,还好,上面写着呢,“开元十五年令”,就是他刚才着急没看清楚,不过这也不成啊,临洮之战是开元二年的事情,这不岔劈了吗? 谢直沉默,杨龟寿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开元十五年的令,自然管不到开元二年的战事,那么少府那句白骨乱蓬蒿,岂不正是我大唐子民暴尸荒野的明证?” 王昌龄听了,脸顿时就黑了。 “谁说那白骨是我大唐子民?” 杨龟寿都让他给整崩溃了,王大爷,有什么事,您老一次说明白了好不好!? 只听王昌龄说道: “王某不才,正是开元十五年进士及第,选官做了校书郎,也正是因为此事,认识了同为校书郎的一位同僚。 我和他意气相投,不过短短时间就矫情莫逆,其实要真说起来,还是他对王某多有照顾。 有一次饮宴,提起刚才的那一首《塞下曲》,关于白骨乱蓬蒿一句,我那同僚也和谢三郎一般,直言不讳,告诉我错了,详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成皋折冲府中有位谢老校尉,战后收敛了府中战友的尸骨,此事被大帅薛讷得知后,同样下令各个折冲府都要按照成皋折冲府的体例行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不过这件事只是在军中流传,王某也没有耳闻,这才误写下白骨乱蓬蒿一句。 也正是因为此事,有感于谢老校尉与战友不离不弃,我和那位同僚共同上奏,得圣天子御笔亲批,才有了开元十五年这条军令的颁布天下!” 刘县令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谢直所用的开元令,还有如此隐秘的一段典故,哈哈……谢三郎,少府说你不学无术,你可服气?” 谢直看了他一眼,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那种,然后点了点头。 刘县令看着他,心想,这位谢三郎啊,难得这么老实,从饮宴开始就怼天怼地的,差点把饮宴给搅和了,现在终于好了,在王昌龄那里落了个“不学无术”的评价,还有什么希望啊,不管他有才没才,反正是拜王昌龄为师的可能是没有了。 一念至此,刘县令不由得大为满意,总算给杨龟寿扫平了一个对手,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便开口问道: “不知少府那位同僚乃是何人,为何对军中辛密如此了解?” “他家父亲,当时正在薛讷大帅军中,故此了解。” “哦,原来也是为国征战的勇士之后,但不知姓甚名谁?” “姓谢,名玉,字昆山。” “腾”,刘县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气得!他再拿工作不当回事,难道还能不知道汜水县里面有什么名人吗?况且那谢玉,乃是汜水县二十年间唯一的一位进士及第!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县令也别干了! 正堂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王昌龄却不管这个,直视谢直,问道: “三郎可认得此人?” 谢直终于笑了出来。 “正是先父!” 王昌龄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今日饮宴,竟然得遇故人之后,真乃可喜可贺! 走吧,饭不吃了,去你家老宅,王某要拜见谢老校尉!” …… 谢家老宅,一家人正齐聚一堂,薛氏老太太正在说落正义战士谢老爷子。 “我看你就是不拿我孙子当事儿! 驿站饮宴,说好了全县的官员都去,请柬都给你送来了,你还拿乔,事到临头了装病不去,我看你就是脑子有病!” 谢老爷子也无奈,只得见招拆招:“驿站都是读书人,一个个吟诗作对的,我又听不懂,我去干什么?我现在是没病,等到了那,嘿,头疼病准犯,我找那不自在呢……” 薛老太太一撇嘴,“还你去干什么!?你得过去给你孙子站脚助威去!天天的也不知道琢磨什么呢!现在可好,你这一不去,想知道什么消息,还得让谢忠他们打探去……” 谢老爷子就知道老太太担心孙子,种种抱怨全是为了抱怨而抱怨,也就懒得说话了。 他闭嘴了,旁边的柳氏倒是开口了。 “婆婆不必担忧,咱家三郎是多有志气的一个儿郎,一句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听的我都热血沸腾,人家说了,拜师王昌龄一事,人家自为之…… 公公不去也好,省得三郎真拜了少府为师,还有人传闲话,说三郎不是靠自己,而是靠了谢家的威势而已……” 薛老太太听了,大白眼珠子恨不得甩她脸上去,要不是你,我孙子疯了还“自为之”!? 就在此时,谢忠来报。 “启禀老爷、夫人,饮宴开始了,王少府亲命三少爷记录饮宴盛况……” 柳氏:“哟,王少府还真看上三郎的字啦?也是好事,只不过光记录可不成啊,记了半天全是别人说什么,没自己的事儿啊,这可不好,我可是没听说过记录饮宴就能名传千古的……” 谢直大嫂吴氏,小声嘀咕了一句,“兰亭序。” 柳氏没听清,“说什么呢?” “媳妇是说,《兰亭序》原名《兰亭集序》,正是书圣王羲之记录兰亭集会的盛况,这才名扬千古,还被后世尊称为天下第一行书……” 柳氏的脸被“啪啪”打得山响,犹自说道:“那是书圣!千年以来就这么一个,三郎行么?” 薛氏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家老爷子如同坐镇中军大帐一般,“再探再报!” 谢忠再报。 “杨家子杨龟寿首贺少府到任,得县尊首肯。” 柳氏:“看看,这是我那外甥先拔头筹了啊,嘿,我就看着小子从小就有出息,你看看,这不是就来了……” 薛老太太又白了她一眼。 谢老爷子:“再探!” 谢忠三报。 “有寒门子弟于诚……” 柳氏:“哟,哪来的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捣乱,谢忠,查查他到底是谁家的,找收拾呢这是!” 谢忠没说话。 谢老爷子没搭理她,直接开口:“再探。” 谢忠四报。 “杨家子吹捧少府《塞下曲》,对其中‘白骨乱蓬蒿’一句大为赞赏。” 谢老爷子脸上怒气一闪。 柳氏:“要说这饮宴啊,还得读书人去啊,是吧?你看看,我那外甥毕竟是读过书的,还能和王少府谈论诗文,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三郎干什么呐?” 薛老太太一声怒哼。 谢忠五报。 “三少爷怒而开口,直斥杨家子乃是‘唐jian’,直言‘白骨乱蓬蒿’一句写我大唐子民暴尸荒野乃是无稽之谈!” 谢老爷子和薛老太太同时眼神一亮。 柳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副幸灾乐祸如何也压抑不住的德行,“哎呦,这三郎,可真是,说说他杨家表哥也就算了,不过是亲戚之间的口角而已,怎么还怼上王少府了?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要是把少府惹急了,还如何拜师啊?” 吴氏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二婶母有所不知,那《塞下曲》写的正是临洮之战,三郎为人子孙,怎可听外人编排此战? 现在不能仗义执言,即便日后能够拜入王少府的门下,也于孝道有亏。” 柳氏听了,更是笑得找不着北了,该!真他么痛快! “那也不能当面硬怼少府啊! 还有,什么是外人啊,我那外甥,不也是你们的表亲?” 吴氏气得一翻白眼,不搭理她了。 薛家老太太可惯不着自家媳妇。 “这么说,亲戚就能编排谢家了?” 柳氏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找补,“不是不是……” 就在此时,谢忠六报。 “得驿站牛家舅爷急报,王少府已然出了驿站,和三少爷一起,直奔谢府而来!” 柳氏一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完了,完了,这是兴师问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