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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第280章进宫

    傅女师闺名玉英,排行十八,出身傅家旁支,青春丧夫后因儿子年幼没有改嫁,她也曾熟读诗书,颇通礼乐,于是回到傅家后,经举荐在族学里担任女师一职。收藏本站

    这一做就是二十来年。

    傅氏女学中就读的女娘子,皆出身显赫,她接触过许多家长,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却头一回碰到简单几句话交谈下来,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想到那些传言,还有那些流言。

    在傅玉英看来,都不及真人站在面前来得震憾,没有权势加身,脱去谤誉参半,仍旧掩盖不了其身上人格散发出来的光环与气势,如一坛陈年醴酒,愈久甘醇。

    这样的人注定不凡。

    誉满天下,也将同样谤满天下。

    “怎么了这是?吓傻了?”刘辅导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跪坐在榻上出神的傅玉英,刚才张令君上门,傅玉英原意是让她陪着一道见,只是她心里实在紧张得厉害所以特意避开了。

    “你好歹常回侍中府,也见惯了大人物,我记得,张令君比你家那位傅侍中还要年轻许多。”

    “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傅玉英回过神来,看了眼刘辅导,“刚才不见是你的损失。”再想不到,世上竟还有如此出色的郎君。

    相比起来,从前见过的人,简直如泥猪瓦狗,萤火星光,又怎能与明月争辉。

    难怪能养出张曦那样的宁馨儿。

    一声叩门声响,傅玉英和刘辅导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老妪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刘辅导问道。

    “刚才那位郎君的侍从又上门了,说是要赠送给女师的礼物忘在了车上,现在送了过来。”

    “请进来。”傅玉英出了声。

    那位老妪应了一声,转身后很快就带了陈和进来。

    “给两位先生请安。”陈和站在中堂,朝傅玉英和刘辅导行了礼,然后说道:“为了感谢两位先生对十六娘的教导,我家郎主特备了一份薄礼,还请两位先生笑纳。”

    跟在陈和身后的僮子捧了两个匣子上前,放到了傅玉英和刘辅导身前的案几上,“红漆木匣子里的薄礼,是送给傅先生的,另一个匣子是刘先生的,都是两位能用得上之物。”

    傅氏女学并不禁止女师收礼,但如果价值太高,就要上交给族学管理处,因此一听这话,傅玉英大方地收下了,“有劳你了。”

    “打扰了,仆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了。”

    傅玉英和刘辅导目送陈和离开,俩人对视了一眼,才伸手去打开两个匣子。

    红漆木匣子里装着一卷《尚书注》,傅玉英突然眼前一亮,忙不迭地拿起来,翻看了一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向郑家讨要了好几回,没有讨到,没料到,今儿到底让我得到了。”

    “是你要的那卷注疏?”

    “可不就是郑家家传的那一卷。”傅玉英把手上那卷《尚书注》递给刘辅导看,她夫家姓郑,不是荥阳郑家的那一支,却也有些名声,尤其以一本家传的《尚书注》留传于世。

    夫君死后,她因家产与族里有争执,后来,通过娘家出面守住了家产,她携子归傅家,郑家家传的那卷《尚书注》却不被允许带走。

    在她看来,她儿子是郑家的长子嫡孙,这一卷《尚书注》应该由儿子继承,留给子孙后代,但因涉及到家学经书,傅家为了避嫌,不方便出面。

    这件事上,只能靠她和儿子去争取。

    一直拖到现在,孙子都快要开蒙了,她还没能拿到,这卷经书几乎成了她的心病。

    刘辅导只瞥了眼,没有打开,但凡涉及到家学经书,大部分人都会为了避嫌,不落偷窥的名声,“难怪那名侍从说,我们都能用得上,这份礼算是送对了。”

    “正是如此,我总算可以安心了,将来地府黄泉对夫君也有了交待。”傅玉英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几下,重新放回匣子里,“看看你的,是什么?”

    “一方并州的澄泥砚。”

    “这下你凑齐了。”傅玉英含笑道,她和刘辅导不仅是女学里的搭档,私交也不错,知道她有收集砚台的爱好,如今她已收集端砚、翕砚、洮河砚,就差这一方了。

    忽地,傅玉英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刘辅导也跟着神情紧张,这两份礼都送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用了心,不是临时准备的,只怕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由不得她们多想一二。

    “要不我们退回去?”刘辅导胆子有点小。

    “你舍得?”傅玉英看了刘辅导一眼,“你舍得我也不愿意。”

    傅玉英两手摩挲着匣子,抛开张婴在外的名声,仅仅通过方才一面的认识,她对其人也有一个初步的评判,单单能够亲自前来见她,就说明他对这个女儿很重视。

    不惜折节下士,他之所求,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期许与疼爱。

    想明白了这一点,傅玉英心头一松,“阿刘,他费心送了这份礼,是希望我们多看顾十六娘和十五娘,礼都送来了,你就安心收下。”

    “要是退回去,反倒驳了张令君的面子。”

    这句话直接打消了刘辅导的念头,“行,听你的。”傅玉英怎么说都是傅家人,傅家那位傅侍中与张令君有些交情。

    ——*——*——

    张婴带着女儿和侄女回府后,刚一道用过晚食,陈和就来禀报,说是傅侍中上门了。

    “可有说什么事?”张婴没有立即起身。

    “没有,只说要急见郎主。”

    张婴皱了下眉头,“把人带去书房。”

    然后转头对女儿和侄女笑道:“你们俩先回西厢,我等会儿去找你们。”又喊了岑傅姆和胡月进来,带张曦和张娥回内院,才起身前去书房。

    只是刚一脚迈进南院,傅悦就迎了上来,紧抓住张婴的双手,“子平,这回你得帮我。”

    “出了什么事?”张婴瞧着傅悦一脸急切,心下疑惑,傅悦很少这样失态。

    “还是前几天你和我说的那件事,杨家三娘要入傅氏女学读书,我上午回绝了,但下午杨太后召了我阿娘入宫,到现在人没出宫,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我去宫门口探问了几次,都被拦住了。”

    “先进屋。”

    “不了,子平我坐不住,”傅悦直接拒绝,心急如焚地拉着张婴往外走,“你现在跟我走,我们路上说,我阿娘的脾气刚硬,我心里实在担心。”

    “好好,你慢点。”张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忙安抚住傅悦,“子畅兄,你先别急,就算老夫人没答应,太后最多把她留在宫里,只要太后还想让杨三娘进女学,便不会轻易对老夫人动手。”

    “我老娘在里面,我哪能不急。”傅悦想想宫里杨太后的性子,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等等。”张曦走出南院,突然顿住脚步,朝着身后的穆行交待道:“把我书房新得的两幅字帖,给十六娘她们送去,告诉十六娘我晚上出门了,不必等了,让岑傅姆伺候她们按时歇息。”

    “另外,十五娘今日就别回去了,留在府里和十六作伴,你派人去惠慈坊说一声。”

    “唯。”穆行忙答应。

    傅悦大力拉着张婴往前走,步子快得几乎要跑起来,一路疾行到了二门口,上了傅悦来时所乘的马车,两人都气喘吁吁,傅悦赶紧吩咐,“去……去左掖门,快点。”

    “你打算怎么办?”好一会儿,张婴缓过气来问道。

    “先让我老娘平安出宫再说。”傅悦现在最焦心此事,“杨三娘要入学的事,再商议吧。”

    “不能再议了,太后既然这么做,是铁了心要送杨三娘进去。”张婴实在太了解杨太后,按说他上次传入宫里的话,应该能打消杨太后的念头,但今日把傅悦的娘亲王老夫人喊进了宫,只能说他那话不管用。

    “你的意思,让杨三娘进女学?”

    “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张婴反问一句。

    傅悦的脸色黑沉,十分不好,“可这么逼着,我实在心不甘,再者以后其他人,都有样学样,我家族学,不成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你可以让其他人没法学样。”

    “你的意思?”

    “每个学生入学,都要交一笔束脩,而杨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张婴提醒道,女学束脩的标准,甲乙字班每人每年三万贯钱,丙丁字班每人每年一万贯钱。

    傅悦是聪明人,立即明白过来,顿时开颜,拊掌大笑道:“好,就这么办。”中途入学,可以收个十万贯。

    “不过,子平,你真愿意杨三娘和你家十六一起上学?要不推迟一年?”傅悦问向张婴,他可是知道,张婴对小女儿的喜欢,那就是个宝贝疙瘩。

    张婴满脸无奈,“算了,我家丫头和杨三娘两人也是前世的冤家。”

    从和惠坊张府到宫门左掖门,寻常大半个时辰的车程,硬是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傅悦先下车问了留守在这儿的仆从,得知阿娘还没有出宫,忙地回到车厢内,“子平,拜托你了。”

    张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问道:“你还是进不了宫?”

    傅悦愣了一下,才发觉张婴仿佛有些不对劲,昏黄灯火下,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似笼罩上了一层轻雾,飘忽得厉害,看得他心惊,忙出声喊道:“子平。”

    张婴漫不经心地轻嗯道:“子畅兄,你先去看看,你能不能进宫?”

    “哦,好。”傅悦没敢细想,有些慌乱地下了车,春寒料峭时节,一阵冷风吹来,傅悦打了个激灵,脑子清醒不少,才意识到,张婴大约不愿意进宫。

    傅悦心里只盼着,这一次,他能进宫才好,不然,只能麻烦张婴了。

    傅悦重新叩了宫门,把持宫门通传的那位郭中侍,十分不客气地道:“傅侍中请回吧,娘娘今日不见人,宫门已经落锁了,侍中有什么事明儿再来。”

    依旧是这番冷冰冰的话,傅悦每听一次,都忍不住气血上涌,狠瞪了眼郭中侍。

    “子平,这次算我欠你一回。”傅悦气咻咻回到车内,伸手大力捶了下座榻,眼巴巴地望着张婴。

    半晌,张婴才起身,“我尽力而为。”原本法护还在洛京,他不敢冒这趟险,就珍娘那性子,他退一步,她就会进两步。

    “你在这儿等着接老夫人,不用跟我进去了。”张婴叮嘱一句,起身下了马车。

    陈和忙上前,“仆去替郎主叩宫门。”

    “我自己去,你在外面等我。”张婴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宫门方向走去。

    宫门前灯火通明,守卫戒备森严。

    张婴手持令牌,一路通行,进了大门,把手中的令牌递交给守在门口的内谒局内侍太监。

    那名面生的年轻内侍接过令牌,忙道了句:“令君稍等。”说完,转身往内谒局跑了一趟,很快就回转身,同来的,还有中侍郭端。

    郭端未语先笑,“稀客呀,令君总算是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婴哪怕不喜欢郭端这份夸张谄媚之态,也笑了笑,说道:“我有事要见娘娘,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令君说笑了,哪用得着通传,老杨都叮嘱过我好些回,要是令君来了,务必第一时间把令君带进宫,奴婢已经给令君准备了肩舆。”郭端说着,一扬拂尘,便见四名内侍抬了一顶肩舆过来,放到张婴身前。

    张婴从容地上了肩舆,“老郭,你知不知道,下午进宫的王老夫人现在在哪?”

    “这个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守着宫门,对宫内的事不是很清楚,令君不如等会儿见了娘娘,直接问娘娘。”

    张婴转头看了眼跟在肩舆旁的郭端,“你连我也要打马虎?”

    “可奴婢是真不知道呀!”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直接告诉我,娘娘下午有没有动怒?”

    “这倒没有。”郭端忙回道,又瞅了眼张婴,特意卖个好,提醒道:“令君,下午的时候,卢王妃进宫了,今晚留在了宫里,据说娘娘的心情很好。”

    “多谢了。”张婴听了,竟是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