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继母流产
八坡村,村口空地前有一棵百年大树,长得格外茂盛,高大挺拔。鸟儿在那搭窝,雏鸟叽叽喳喳,村民们在郁郁葱葱的树底下说着各家八卦,平日里的边亚煵,自是其中掌握话题导向之人,可今日的她,却成了那摇曳多姿的八卦主角。 男人们正在家中午休,村里鸡狗安静的歇在窝里眯着眼,但很快的,这一片寂静却被一道歇斯底里的童声唤醒。 满仓快速奔着小短腿,汗流浃背,急呼道“爹!谢家出妖怪了,正闹着鬼了,爹快喊叔叔伯伯们去捉妖啊!” 霎时,王铁嘴家男人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道“什么?谢家出妖怪了,我媳妇还在村口纳鞋底呢?” 赵谷香家男人得意洋洋,讥讽道“谢家闹鬼了?大白天的闹鬼,这是何等厉鬼,大伙儿cao起家伙!” 满仓爹牛招娣家男人,急得团团转,脸吓得如糊窗户纸似地煞白,道“哎呦!我媳妇还在村口做绣活,万一妖怪吃完谢家,再出来将我媳妇也吃了,那可如何是好?” 马桂花家男人,点着腿,歪着身子,嘲笑着道“满仓爹急什么?这谢家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说那灾星杀人,不也没事么?后来劳咱大伙儿白跑一趟,还遭了闲话,这次肯定也是假的。” 满仓就差举天发誓了,信誓旦旦的高声道“叔,这回不一样,不是谢迦一个人说的,谢家四房人个个都哭得歇斯底里,谢迊可是读书人也在屋里大喊,谢四叔也大叫鬼啊,鬼啊……这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抹了把头上的汗,接着道“李晚歌还要我来找村长爷爷的,说是她听见煵婶子的哭声,这会儿谢家早就都乱了套了。” 王来睇家男人扛起耙子,抬着头,趾高气昂道“那这事儿便是真的了,事不宜迟,大伙们cao起锄头、耙子去村口谢家。” 八坡村的汉子们心急自家在村口的媳妇儿、闺女,没等边村长赶来,便一齐扛着锄头、耙子,急急火火的奔去谢家。 王铁嘴瞧见自家男人来了,哆哆嗦嗦的快步上前,握住其手,道“当家的你们可来了,你看这是什么?” 王铁嘴家男人,指着墙道“这是蚂蚁,但我瞧着这蚂蚁怎么像是组成了字呢?第一个字不认识,后面两个字是‘大、仙’,再后面的几个图形也不认识。” 王来睇家男人上前一步,得意洋洋的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小爷给大伙们念念,等着……” 话落,盯着墙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只觉一阵恐怖,咽下口口水,道”哎呦!‘黄大仙到底一游’这蚂蚁成精了这是,吓死个人了!” 赵谷香抹着汗,焦急道“你们再看这是什么?” 马桂花家男人歪着脑袋,仔细瞧了瞧后,顿时,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瘫软在地上,道“这,这是脚印,比小娃的脚,还小的脚印,这是黄大仙的脚丫啊!” 王来睇家男人往墙的别处,顺着‘脚印’一瞧,道“快看,这脚印不止一个,这脚印是通向谢家院子里的!黄大仙这是进了院子呀!” 边村长姗姗来迟,问道“这谢家是怎么了?兴师动众来了大半个村的男人。” 王铁嘴家男人吓得浑身虚汗,指着墙,结舌道“边村长你可来了……您看着……墙上的蚂蚁!” 边村长定定的看着蚂蚁,心头一沉,不禁细思极恐,哆嗦着手,指着墙,念道“黄大仙到此一游!” 马桂花吓得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高呼道“还有这,边村长啊!您看是个脚印,还有五个脚豆的印记。” 边村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悸,暗道:这不是人的脚印,人的脚印绝不会这般小。 王来睇脸色煞白,哆嗦道“这是妖怪的脚印吧!还这么……” 其当家男人没待她说完,直接呼上一巴掌,呵斥道“住口,黄大仙也是你能诋毁的,贱妇!你是想咱王家同谢家,有一样的遭遇?” 王来睇含着泪,拼命摇头,道“不,不想!” 边村长瞥了眼王来睇,道“好了,有些话回自己家再说,咱们先进去瞅瞅谢家人。” 王铁嘴家男人用狠劲拍着门“咚!咚!咚!”同时,大喝道“谢家的开门,边村长来了。” 边亚煵听见她亲爹边村长来了,一溜小跑着,开门道“来了,来了,爹,你可来了,呜呜!我们家遭贼了。” 边村长一马当先,以村长之身直接站在开门处,由于闻见是女儿的声音,是以没有丝毫的心理防备下,猛然被脸肿那圆球、红肿、还有满满的皮泡的脸,如一个剥光了皮露出红瓜瓤的西瓜脸,‘红瓜瓤’上面还紧凑的插着几个窟窿作为五官。 陡然,边村长被吓得浑身颤动,满是突然起来的寒噤,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了过去。 边村长倒下去后,紧跟在其身后的牛招娣,便将头露出来,由于离得太近,直接同开门来的‘红西瓜瓤怪物’脸贴脸,眼挨睛…… 当下,牛招娣鬼哭狼嚎,道“啊,鬼啊!鬼啊!”说着便开始翻白眼,一口气没上来,也晕死过去。 其当家男人大步挤上前,将自己的媳妇抱了起来,问道“招弟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边石榴壮着胆子,快速扫了一眼,也吓得后背发凉,急忙用手捂着眼睛,哭喊道“快避开这妖怪的双眸,会被摄魂的,边村长与牛招娣便是被这妖物摄走了魂,呜呜!” 霎时,人群大乱,外圈人拼命往里圈挤,好奇心谁都有,尤其是如此敬畏的鬼神之事。 拥挤在内圈的人,本就在墙上瞧见‘黄大仙’留下的印迹,心中惶恐不已,这时瞥见面目全非来开门的边亚煵,又听见村长与牛招娣,皆是被这妖怪摄了魂,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急叫道“妖怪……有妖怪……谢家有妖怪!” 立时,几个拿着锄头,耙子的村民上前,紧紧闭着眸子,壮着胆子,紧张的直哆嗦,用手中的锄头、耙子,狠狠地就往面目狰狞的‘妖怪’身上招呼。 “砰……嘭……咚!” “疼啊!” “砰……” “救命,不要打!” “砰……嘭!咚!” “砰……嘭……咚!” “砰!嘭!咚……” 边亚煵的求救声,被村里壮汉们激烈的殴打声淹没。 谢季皖艰难的扒开亢奋壮汉们,大喝道“不要打了,她怀了我的儿子!她是边亚煵,边村长的嫡亲女儿啊,我谢季皖的媳妇。” 拿着农具的壮汉们,这才惊魂未定的停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王铁嘴家男人放下手里的耙子,累得喘了口气,道“啊?她不是妖怪吗?我们大伙打的可是妖怪!” 马桂花家男人也放下手里的锄头,大口喘着气,道“快!这妖……边亚煵出血了,快去请孟老大夫。” 王来睇家男人眼睛一转,暗道:这边亚煵的裙底处,可都出血了,方才小爷我可没少出力,预估这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万一这谢老四追究责任,爷岂不是要蹲大狱,不过法不责众,还好边村长现在还晕着了,先震糊住谢老四再说。 随即,趾高气昂的举着耙子,大声道“是啊!村里的爷们可都过来帮你谢家捉妖怪,可不能冤枉好人!” 谢季皖的心犹如掉在冰窟窿里,脑里更如一桶浆糊,崩溃道“什么妖怪,休要胡说,我家是遭了贼。” 心中暗骂:今日可真邪性,不仅是家里银子被偷,便连那厨房里的rou粮,院子里的鸡、鸭、菜、房中值钱的物件,也通通都没了。 孟老大夫就在人群最外围,年纪大了挤不进去,虽他也想瞧瞧黄大仙长啥样。 人群赶紧让出一大块空地,孟老大夫大步向前走去,握住边亚煵肿得如小西瓜似的手腕,微微摇头,从袖兜里拿出针灸包,扎下止血xue位的针灸。 皱眉道“赶紧将小迊娘抬进屋,这胎气本来就不稳,这些日子她思虑过重,今日又受了重创,这娃儿已然是……不好了。” 谢季皖听后,陡然,脸色变成灰黄,仿佛失去希望似的,勉强忍着恶心,将这如红西瓜瓤挖洞容颜的边亚煵抱起来。 一群人随着谢季皖,大咧咧的进了屋。 孟老大夫进屋坐下细细把脉,随后脸色更沉,皱眉道“失血过多,这娃儿与你家缘分不够,已经走了,老夫稍后开几副药调理一下,补气血的八珍汤,是必不可少的。” 谢季皖听了孟老大夫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暗道:如今的谢家四房成了空壳,可万万不能连唯一的子嗣也流了,悲怆道“不!孟老大夫你能救的,能救我,我儿子的,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角落里的边石榴,内心隐隐窃喜,但双眼含泪道“孟老大夫,我煵堂姐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啊!”暗道:可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啊!边亚煵你可还记得我那成型的男婴是如何没的? 孟老大夫满脸严肃,道“先将屋门关上。” 喘了口气,继续道“此次小迊娘的身子伤了根本,必须好生调理,多食些补血的食物,补气八珍汤也要一日两次的服用,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身孕。” 此时旁侧的谢迊听到这话后,联想起昨日边亚煵将天花的血布荷包偷塞进程家女娃怀里,即刻吓得三千根发丝根根竖起,额头冰凉,眼冒金星,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宛如钉在地上。 谢季皖拼命摇着头,他不相信,也接受不了自己中年无子成为绝户。红着眼跑出屋,依旧是披头散发,只不过多了这一通折腾后,更加凌乱不堪。 对着院外在村口议论纷纷的村民们,高呼道“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我失去子嗣,你们是杀人凶手,要坐牢的,老子要去官府告你们,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当下,王铁嘴心头一悸,指着蚂蚁汇成的字,道“谢老四你冷静一下,快看看你家院墙上的这是什么?” 谢季皖无法接受,家里真的招来了妖怪吗,他浑身颤抖,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摇着头,恶狠狠道“不……不!你们通通是骗子,骗子。” 说着就快步迈进边石榴家的厨房,提了一大壶开水,把墙上的蚂蚁通通烫死,对着蚂蚁道“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害的!” 王铁嘴跼蹐不安,道“谢老四疯了,这是黄大仙留下的,他这样会激怒黄大仙的。” 王来睇不寒而栗,道“黄大仙啊!大仙若是有灵就去找谢家,和我们这些无辜村民没关系,我们是敬重您的!” 马桂花家男人吓得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道“谢老四这是他自己要作疯,黄大仙可万万不能怪罪我等无辜村民呀!” 李仲田内心窃喜,但佯装满脸恐惧,道“谢老四是不是……被黄大仙附身了!” 随即暗道:倘若谢老四疯了,谢迊也不是谢家骨血,谢迁又被卖了,谢家四房那两个毁容的女人又能怎样,自己佃的谢家田地是不是就可以改姓李了,李仲田偷偷踩了边石榴一脚,一个眼神递去。 做了十几年夫妻的李家夫妇,默契自然是有的,正在走神的边石榴,也正在想抢占谢家田地的事儿,被李仲田一个眼神拉了回来, 即刻会意,佯装着吓得牙齿打架,全身哆嗦,指着谢父,发抖道“堂姐夫,不,你不是我堂姐夫,你身后有个一半人高的黄鼠狼,就紧贴着站在堂姐夫后面”。 李仲田配合着在谢老四后边远远的瞧了一眼,腿发抖,道“哪了?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卡阴人的脸皮肤会有带黑、带灰的气色,黑里透灰,堂姐夫脸上仿佛就有这种死气。” 边石榴牙齿咬的更紧了,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道“堂姐夫表情怪怪的,连说话语调也与平时不同,他手臂皮下好像有滚动的小球。” 王铁嘴吓得面色如土,舌头打结,声音也快窒息了,道“啊!仲田家的,你别吓唬我们啊!” 牛招娣脸色发白,手哆嗦伸不直颤颤悠悠指着谢家院里的大树,磕巴道“你,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霎时,王来睇吓得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指着老树道“啊!那是吸血蝙蝠,倒挂在老树上长长的耳朵,还有一双冒绿光的黑眼睛,个头好大啊!” 李晚歌紧紧抱着边石榴的胳膊,吓得泪流满面,含糊道“那东西尖尖的脑袋上呲着牙,咧着嘴,还扇动着两只乌黑黑大翅膀,有些还在老树里盘旋着飞,起码几十只的吸血蝙蝠啊!” 顿时,赵谷香惊怖的使他每根骨头都发抖,道“现在才刚傍晚,太阳余晖还在,这些吸血蝙蝠就来了,这要是晚上还不知要来多少了,咱村守着山也有一些蝙蝠,但哪里会有这种深山里的吸血蝙蝠啊,这谢家是触怒黄大仙了!” 从屋内谢家大院到村口拥挤的村民都充斥着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黑白无常就要来勾魂了。 躲在屋里的谢迦此时惊慌得如寒蝉般,哑然失声,她刚刚在厨房的水洼处照见了自己的模样,脸和边亚煵一样成了‘红西瓜瓤怪物’,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仿佛这样能给她安全感,但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谢迦知道边亚煵偷偷给程溁怀里塞了天花的血布。 谢迦从昨日折磨谢迁的快感忽然变成了今日的胆破心寒,不由得思虑百转,暗道:灾星谢迁果然是带着霉气的棺材子不折不扣的灾星,肯定是这灾星招惹了黄大仙,才牵扯到自己,我谢迦早晚有一日要这灾星生不如死,以报心头之恨。 东山,药泉谷。 茂密的深山老林里,泡着药泉的程溁正兴致勃勃瞧着几朵五颜六色的小花随着微风摇曳,在小花的映衬下,小草显得更加翠绿,清澈见底的药泉湖像一面镜子,照着参天的大树,如碧的山顶上飘着几朵白云。 谢迁在两人环抱不住的大树后,第四遍遥喊道“溁儿,洗好了没有,已半个时辰了,再泡皮rou就皱了。” 斑斓树影下,程溁侧脸对着,谢迁露出的衣角,瞥了一眼,暗道:哼哼!本姑娘才不要这么快洗好呢!这是药泉,药泉,稀有药泉!多泡泡对身子骨好,俺又不去深水区,在浅水里面还有小鱼陪着玩儿嘞! “哎呦!”玩水时间太长的程溁,小肥腿开始抽筋,霎时,小rou团被湖水淹没。 “迁表哥……呜呜……救命!”小rou团在水里拼命扑腾,奈何小萝卜头身材,少了一条腿儿,狗刨也使不出来了,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定神闲。 “溁儿!”谢迁授手援溺一个飞纵足尖轻点,将穿着里衣的小rou团从药泉湖里,一把提溜起来,既心疼又生气,决定给她点苦头吃,是以将小rou团两脚冲上,保持倒挂的姿势,胳膊一使劲,将小脚丫提溜起来,拍背控水。 程溁难受道“咳咳……溁儿没事了,快放下来……呕!” 程溁被提溜着的小肥腿动不了,但她小肥胳膊可没闲着,拼命挣扎拍打,哽咽道“放溁儿下来,呕……呕呕!” 倒挂的姿势太难受了,脸涨的通红,小rou团吐得苦胆都快出来了。 谢迁瞧见小rou团如此难受的模样很是心疼,心软的将小rou团放下,用力紧紧抱在怀里,道“让溁儿不听话,说,下次还敢不敢了!” 谢迁越说越气,火气是蹭蹭往上冒。 “啪!啪!”抬手打了几下那rourou的小屁屁。 谢迁方才瞧见程溁在水里拼命扑腾,实在急得不行了,忽然想起八坡村村外的河,那河水也不深,但每年都有小娃掉河里淹死,村子老人说那是河里的河伯要收人,不收走小娃儿,便要收走数个壮年汉子,遂对于落水的小娃儿,只要不是至亲,几乎就没有村民会去救人。 谢迁虽不信这些,但他是真的担心啊!怕程溁也像那些落水的小娃一样,被什么河伯收走,如祖父那般永远离开自己。 程溁被提溜得脑子充血,本就呛了水头疼的很,这回脑袋昏昏沉沉得更厉害了,还没缓过劲来的小rou团,还被打了屁屁,这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她虽爱撒娇卖萌,但她毕竟有着成年人的灵魂。 顿时,有种想死一死的冲动,羞愧难当的小rou团在心里大喊:这日子没法过了,绝交! 筋疲力尽的小rou团,用小rou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用凶巴巴的圆眸,瞪着谢迁,举起小rou手比起一个中指。 随即,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