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10
那个少年10 2011年的九百多万高考生中。 有一个考生的名字叫顾景琛。 也有一个考生的名字叫栗栀。 他们约好了要一起上音大。 约好的。 考完的那一刻,顾景琛就奔出考场,穿过校区逆着人流去找栗栀。 终于再一次摆脱了有千万种束缚条件的高中生活。 顾景琛其实有那么一瞬,很冲动地想要找栗栀直接说清楚。 说他喜欢她。 可是在看到她之后,他又没了那种强烈到想要让她立刻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感情的欲望。 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第一次表白,该正式一些,隆重一点。 至少该让女孩子觉得他在很认真地对待。 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说出来。 好像在玩票一样,给她一种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所以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最后只换成一句:“明天有机车趴赛,你来不来?” 顾景琛其实考试之前就想约她的,但是怕她因为这个影响高考,就一直没有提,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时机也刚刚好。 他问完心里就开始紧张忐忑,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但是表面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她答应不答应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栗栀听到他说让她去机车趴赛,神情略惊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邀请她一起出去玩,干巴巴地茫然着疑问:“啊?” 顾景琛只好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明天有场机车趴赛,凌谦封白他们也都从大学回来了,会一起过去玩,容嫣也会在,你去不去?” 栗栀还没来得及开口,和栗栀所在的考场距离很近的苏棠就突然凑了过来。 听到顾景琛这样说,她直接欢呼:“去去去!琛哥我也去行不行啊?” 顾景琛挑眉,应:“好,那你们一起来。” 栗栀都没回答,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一起随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栗栀被即将落下的夕阳的光芒刺的眯起眼,抬手挡了挡。 顾景琛注意到,便用自己参加考试拿的透明文件袋给栗栀挡着傍晚仍有余热的阳光。 本来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他却像是不甘心,突然又开口,问:“你想不想来?” 栗栀眨巴眨巴眼,垂下头轻软地回:“想呀!” 终于听到了她亲口回答。 他高兴了。 顾景琛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忽悠栗栀:“机车趴赛有个规矩,谁邀请你去的,你就给谁加油。” “不能给其他人加油。” 栗栀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 但她在此之前也没参加过机车趴。 所以并没怀疑什么,他说的她全部相信了。 只是浅浅笑着乖巧道:“那我就给二哥加油!” 顾景琛有点心虚地别开脸。 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明天我要提前过去,没办法接你,会给你们预约好车,到时候你和容嫣、苏棠还有何之言一起过来。” 他忍不住嘱咐。 “嗯,好呀!” 栗栀答应。 可是。 顾景琛怎么也料不到。 第二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他和凌谦还有封白三个人骑着机车都快要到赛场场地了,凌谦突然瞬有电话一直在打进来,就只好停下车,摘掉手套接了一通电话。 然后顾景琛就看到凌谦的表情严肃绷紧起来,还在应声时不安地往他这边望了望。 电话被掐断,凌谦捏着手机有点缓不过神,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他:“阿琛,岳笙前辈……去世了。” 顾景琛仿佛霎时遭受了一记五雷轰顶。 他只感觉一阵麻意窜过全身,几乎一瞬间,他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凉。 岳姥姥,去世了? 怎么可能? ! 凌谦还在给他复述凌老爷子的话:“是急症,因为情绪激动引起的猝死,人还没到医院就……没了……我爷爷说让我们回去……” 栗栀呢? 他的脑子里再想不到其他任何,只剩下“姥姥去世了”和“栗栀还好吗”这两个念头在交错盘旋。 顾景琛根本顾不得什么比赛不比赛,直接掉头就往回赶。 上一次她母亲去世对她的打击就几乎致命。 不过半年的时间,姥姥又走了。 她怎么受得了? 她还没满十八周岁,最爱的两个人先后与她天人永隔,她要怎么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栗栀,栗栀。 求你好好的。 他要赶回去,要陪着她,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机车的速度一路飙升,前面就是弯道。 顾景琛脑子里乱腾腾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放慢速度。 拐弯,漂移。 突然遇上一辆车。 来不及躲避了! 他的眼眸瞬间被惊恐的情绪占满。 只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混着冲撞的巨响,顾景琛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转,一点点崩裂。 他在快速地穿过空气层,真切地感受到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和他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 旋即,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全身疼的像被人在用砍刀一下一下地剁,似乎浑身的骨头都断掉了。 黏腻的血液和机车碎片把他包围住。 他茫然地睁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鲜血从脑袋上流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世界晕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不甚清晰的身影奔了过来,他看不清楚那是谁。 只听到两道慌乱到嗓子变紧的奇怪声音不断地喊着他:“阿琛!阿琛!” 他头晕脑胀,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认真辨别着,终于听出来是凌谦和封白在叫他。 “别……告诉栗栀,”他的呼吸急促,险些上不来气,一说话就夹杂着本能的痛苦呻·吟,声音发虚到气息短促:“别让她……知道……” 凌谦懂他的意思,急忙更咽地答应:“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告诉她,不让她知道。” “你别说话了,阿琛,别说了……” 好像只能为她做这些了。 顾景琛失去意识前心想:还好没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不然, 如果你喜欢我,你会多难过。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该多悲哀。 可是……假如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告诉你, 顾景琛真的很喜欢栗栀。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顾景琛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处地方。 身上似乎还带着镣铐枷锁,让他无法动弹。 只要他试图挪动一下,全身都会被牵扯的生疼。 渐渐地,他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医生说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头部有撞击,流了很多血,会不会失忆啊? 儿子醒过来不认识我了怎么办啊延远?” “岳姨的葬礼明天就办了,我不得不过去,只能麻烦你看守儿子了。” 岳姨……葬礼…… 栗栀。 栗栀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又要哭得撕心裂肺了? 不想让你哭。 栗栀,有没有人陪在你身边? 哪怕给你一个拥抱让你依靠一下? 顾景琛在意识深处挣扎着。 却无法清醒过来。 又过了整整一天。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入眼一片刷白。 他在一间单人病房里。 父母和奶奶都在。 陈可刚参加完岳笙的葬礼回来,这几天一直在哭的她眼睛通红。 见到儿子终于醒了,陈可立刻就凑了过来,一边掉眼泪一边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 顾景琛的第一句话却是:“妈,栗栀呢?” 虚弱中带着急切和担忧的,最简单的一句询问。 但道尽了他对她的情意。 陈可红着眼,泪水控制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更咽着回顾景琛:“栀栀还好,还有她爸爸在。” “阿琛你怎么样?” 陈可虽然询问着,但到底不放心,便摁了呼叫铃,让医生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他命大,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医生说他有点脑震荡,腿和手臂需要好好养,其他的没大问题。 顾景琛无法离开病床一步。 所以,哪怕他很想很想,却见不到她一面。 就在他醒来的这天下午,听说他终于醒过来的朋友和同学都接二连三的过来看他。 那么多过来探望他的人,就是没有栗栀。 苏棠和何之言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栗栀的消息。 他们说,她去了毕业歌会。 就在今天,毕业歌会举办的当天,她去了。 还穿了红色的连衣裙,一个人拉了一首小提琴曲。 苏棠让何之言把他们录下来的视频给顾景琛看。 顾景琛听到她拉的那首曲子,心瞬间沉到了底。 ——《nevermeanttobelong》。 “从未真心相待过。” 在表达什么? 是在……告诉他吗? 顾景琛让母亲把手机给他,鼓起勇气联系她。 却被告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呢?” 他看向苏棠和何之言,皱紧眉问道。 苏棠有些茫然地如实回答:“拉完曲子就跟她父亲……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她父亲吧? 一起走了。” 他开始惴惴不安。 为什么要关机? 不想理他了吗? 他再也没有等到她发给他的任何消息。 并且后来才从母亲嘴里知道了,她在那天参加完毕业歌会后,就被她的父亲送出了国。 这一切都超出了顾景琛考虑的范围。 他用了整整一个暑假才彻底接受,她真的离开了。 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说好的一起上音大。 我们说好的。 那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意义呢? 顾景琛也放弃了进那所大学。 父亲本来就不太喜欢他去发展音乐,这次他便从父亲的安排,去英国念书。 在走之前。 他没告诉任何人,擅自去了一趟美国纽约。 去了她在的那所音乐学院。 但是并没有见到她。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不告而别。 就算是你家里人让你出国,你也可以告知我,告诉我你无法遵守约定。 没关系的,我都理解,也会真心祝愿,无论你去哪儿,我都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开心快乐。 可是,栗栀,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讲一句? 哪怕仅仅只是通知我一下你要走了也好。 我在你眼里, 我这个学长、你口中的二哥, 到底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吧。 一点都不重要。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 你是不是这样想我的? 顾景琛在飞英国的飞机上,掀开了那本被她强烈安利过的《情书》原著。 书中写着:“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就是幸福。” 他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浮在脚下的大片白云,合上了书。 书中那张纸质的书签露出一角,图案是红色的荔枝壳。 —— 我不争气。 还是喜欢你。 哪怕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我还是,很喜欢你。 栗栀,顾景琛希望你一切安好。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只要你余生平安,只求你开心快乐。 . 还是很感谢你,能来我生命里。 哪怕只存在了一段时间。 你可能不知道,因为你的出现, 我心中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奇迹般生长了一棵荔枝树。 枝繁叶茂。 从此以后,我便爱上了荔枝。 有件事,我始终未曾对你宣之于口—— 我爱的是, 那个叫栗栀的女孩儿。 【年少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