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藏地密码·珍藏版大全集(套装共10册)在线阅读 - 第四十八章 藏地猜想:特提斯古海

第四十八章 藏地猜想:特提斯古海

    第四十八章藏地猜想:特提斯古海

    直到近二十年,科学家们才在喜马拉雅山脉发现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叶虫、菊石、鹦鹉螺等一些化石标本,证实了科学推论,把这造就世界第三极的运动称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而史前的这一片汪洋,则称之为“特提斯古海”。

    可是,随着喜马拉雅山脉的隆起,这特提斯古海,应该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领域才对。

    那么如今,横在卓木强巴他们这艘小船面前,黑暗无边的,又是什么?

    没有时间的黑暗

    强巴为之语塞,德仁老爷站起身来,也只比坐着的强巴高不了多少,但他那睿智的双眼,却令卓木强巴低下头去,感到自己的无知与浅薄。

    德仁老爷的手掌抵在了强巴的脑门,随着那股大力传来的,还有德仁老爷的声音:“这些,在大藏经中,早已告诉了我们答案,须弥芥子,大千世界。

    须弥,指的是无穷大;芥子,则象征着无穷小。

    不管是无穷大,还是无穷小,它们都各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世界上最小的物质,是原子,后来你又说,原子还能分出中子、质子和夸克?

    而今天你又告诉我,宇宙是一个144亿光年的球体。

    那么,今天我要告诉你,如果,你将一个原子,或者是一个中子,放大到地球大小,那么,你看到的,它就是一个世界……”

    强巴猛然一震,原子由中子构成原子核,由电子围绕着中子旋转,由电子数量的不同而决定了铁、碳、锌等不同的元素原子。

    如果说中子被放大成一个太阳,而电子就被放大成了一颗行星,那么每一个原子,不都构成了一个星系吗?

    这……这难道真是大藏经所涉及的吗?

    阿爸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科学遐想能力?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德仁老爷继续道:“如果把它们放大到宇宙大小,那么,你看到的,将是另一个宇宙,那里同样有星云、有恒星,而在那样的世界里,你一样能发现那里的原子和中子……”

    卓木强巴茫然不解,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围,他心想,恐怕得请爱因斯坦来,才听得懂阿爸所说的另一个宇宙了。

    德仁老爷接着说道:“所以说,大和小,都是一个轮回的世界,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德仁老爷收回智慧灌顶之手印,坐下说道:“强巴,你完全没有理解呢,你很努力地在寻找一个结果,却忽略了寻找本身的重要性。

    事实上,当年我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是期望你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要知道,人类文明超过了一万年,知识包罗万象;一个人的生命却很难超过一百年,短暂的生命想要掌握很多的知识,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问你这个问题,只是希望你,学会思考!找到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容易,或许困难,那些都不重要,你需要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答案,以及,隐藏在问题和答案中间的东西。”

    “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答案,以及隐藏在问题和答案之中的东西?”

    卓木强巴更加迷茫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为什么要去做自己却是很少考虑呢。

    德仁老爷继续开导道:“知道你为什么答不出宇宙有多大这个问题吗?

    因为,你的思维,始终禁锢在时间和空间这样的概念上,然而,真正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

    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理解了这句话,就说明你已经开始学会思考了。”

    “真正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卓木强巴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黑暗中,蛇形船依旧如摇篮一般轻轻地在河面上飘荡。

    那一盏探照灯像一条柔和的丝带铺在黑色的岩壁上。

    大家都在安睡,姿势各有不同,在这充满狂暴的地下激流中,竟然也有如此宁静的时刻,这是卓木强巴没有想到的。

    抬腕看看原子表,凌晨两点,看来大家的生物钟还没有被打乱,正当熟睡时。

    卓木强巴小心地站了起来。

    蛇形船就这点好处,它的船体由那种人造仿皮绷成,被水浸泡之后软软的,踩在上面就如踏在棉花上,绝不会发出声音。

    在确定没有惊醒身边的人后,卓木强巴向后走去,他就像幼儿园里巡视小朋友午睡的老师,轻轻地,从船头一直往船尾。

    大家都安静地躺着,都累坏了。

    这段时间他们又冒险穿越了七次激流区,行驶河段二十五节,最后根据岳阳的准确推算,在涌水到来之前找到了拴船的位置。

    只是不时有队员突如其来的一阵抖动,让卓木强巴揪心不已,很明显,这是肌rou痉挛的表现,经过长时间的过度消耗体力,很多队员都出现了肌rou痉挛症状,他们的肌rou疲惫得无法忍受了。

    卓木强巴只能在心中期望:“再多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就好。”

    胡杨队长在打鼾,声音可真够大的。

    敏敏斜靠在巨大的背包上,蜷起双腿,像一只慵懒的猫。

    吕竞男呢,吕竞男坐得笔直,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种孤傲。

    这个吕竞男,究竟在想什么?

    她就打算一直这么单身过一辈子吗?

    她为什么就不找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她是那么优秀。

    不,她已经找了……不!又在胡思乱想了!塔西法师的耳朵动了动,哦,不是错觉,确实动了,他一定知道有人起来了。

    肖恩也累得够戗,看他那一头乱发,哪里还有绅士的影子,王佑和孟浩然肯定是睡得最沉的两人,只是仅靠药物维持也不是办法,他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应该能吧。

    那个空缺……本该还有一个人的……导师,定明走了,回去以后,我该怎么向你说起啊!

    来到船尾,却看到有一个人没睡,是赵庄生。

    这个小伙子正依在船舷旁,探头看向河中,仿佛是感应到有人来了,他回过头来,看到了卓木强巴,刚准备出声,卓木强巴示意他小声说话。

    赵庄生低声道:“强巴少爷没睡啊?”

    卓木强巴道:“刚醒,你呢?

    你没睡?”

    赵庄生道:“睡不着。”

    刚说完,就听到从他肚子里发出“咕”的一声。

    卓木强巴道:“饿了?

    你好像没吃东西,是吧?”

    赵庄生道:“吃不下。”

    卓木强巴沉下脸来,道:“吃不下也得吃。

    别看你年轻,身体可未必有我耐受。

    是不是背包里没有了?

    我去给你找,多少吃点。”

    卓木强巴心里知道,吃不下睡不着,这是野外生存中的大忌,如果在绝境中出现这种现象的人,通常坚持不了几天,更何况他们还一直处于高强度的运动状态。

    不过幸好,按照他们目前的行程,再有一天就能到目的地了。

    赵庄生制止道:“不用浪费了,强巴少爷,我一吃东西就吐,本来早些时候吃过东西的,刚才又吐了,而且拉肚子。

    他娘的,喝清水都吐,这胃不知道怎么搞的,像拧紧的衣服。”

    卓木强巴这才发现,赵庄生的脸色有些发白,看来不仅仅是饥饿那么简单,他果断说道:“这不行,你也得注射维生剂。”

    “喏……”赵庄生将头往他前面的两位一点,道,“得留着给他们保命呢,我还能坚持一下,明天不是就出去了吗,我年轻,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你必须注射一次。”

    说着,捋起赵庄生的袖子,说,“这是命令!”

    赵庄生看着针头扎进静脉,突然询问道:“强巴少爷,要是明天……明天还没出去呢?”

    卓木强巴愣了一愣,旋即道:“不用担心,会出去的。”

    但他心里知道,他们在这地下河里究竟走了有多远其实并不清楚,特别是在迷失了方向之后,在这四通八达如迷宫一般的地下河里,虽说是顺流而下,但是没有人知道,明天是否一定能冲出河去。

    赵庄生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强巴少爷。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计算失误,那粮食和药品,应当提早计划使用了,否则,大家挨不到出去的那一天呢。”

    卓木强巴冷静地一想,奇怪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比我想得要周到。”

    赵庄生笑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是一名矿工,赵庄煤矿,唐山的。”

    “哦。”

    卓木强巴有些明白了。

    赵庄生道:“我父亲告诉我说,当危险突然来临时,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要冷静,才能发现希望。”

    卓木强巴不禁问道:“你父亲是这样说的?”

    赵庄生笑了笑,道:“怕他娘的。

    这是原话。”

    卓木强巴也笑了。

    “肚子还那么疼吗?

    要不让敏敏或是塔西法师给你看看?”

    “不用了,好很多了。”

    “那就休息,我是说立刻!”

    卓木强巴也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次沉睡,再也没有梦到什么。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被岳阳叫醒,这将是他们经历的第五次涌水。

    似乎越接近出口,涌水就越是明显,仿佛在这条地下河的另一头,有一个巨大的心脏,将那一股股水泵向四面八方。

    一想及此,卓木强巴不由又想起了方新教授他们提起的那个倒悬空寺内的巨大心脏,如果说这整个地下河系统都有一个心脏来泵水的话,未免太惊人了。

    来了,三十米高的白色水墙,它们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急速冲过来,距离越近,越发显出它的可怕。

    虽然已经经历了数次涌水,但大家在涌水到来前,还是习惯性将安全绳绕在手腕上,死死握住,闭上眼睛,低下头,仿佛等待死神的宣判。

    震天的巨响之后,余音未了,若非那可怕的涌水成斜面而来,他们这艘蛇形船在三十米高的巨浪面前就像一个豆丁儿,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余波之后,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卓木强巴道:“岳阳,我们目前统计的数据如何?”

    岳阳道:“我们已经在地下河道度过了五十四个小时,其中有二十一个小时属于行船时间,总航程四百八十七公里,平均时速约二十二公里,我们目前的食物还有罐头三十二个,高热巧克力四十八封,压缩饼干七公斤,能量饮品二十五听……”

    听完岳阳的汇报,卓木强巴计算了一下家底,食物还够每个人吃七餐,电量还可以维持照明设备正常工作四天有余,准确地说,是一百零三个小时。

    卓木强巴听取了赵庄生的建议,像个吝啬的守财奴一般,精心地计算着自己手中的每一枚金币。

    他知道,虽然按照字面意义来理解,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刚好两百公里左右,若他们能全速航行,这个距离一天就可以抵达。

    但是,在现实中,特别是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总会有超常规的事情发生,如果他们不能按时抵达目的地,那意味着他们将在这片黑暗之地多待一段时间,合理地分配物质就是对他们生命的最后保障。

    河水倒流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不断有小的涌水迎面涌来,随后河面会恢复平静,但这时候依然不敢起航,因为开始的那段时间,正是地下河水流最激烈的时候。

    他们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甚至搭上了黎定明的性命,绝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

    因此,实际上,他们休息的时间要远远大于在地下河里前行的时间。

    出发的时间终于到来,一解开船缆主绳,蛇形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顺流漂去,而所有的船员,又一次绷紧了肌rou。

    这是一种强劳力的活儿,当桨片挥动起来时,上半身的肌rou都被调动起来,而下半身也没能闲着,他们的双脚,得死死抵住一根船的肋骨,这样才能保证蛇形船不扭来扭去。

    这样的坐姿保持半个小时,对人的忍耐力、肌rou爆发力、持久力都是一种考验,比跑完一场五千米赛跑还累。

    而遇到激流险段,为了保持船身平衡,更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在那一次次让人迷失方向感的旋转中,及早避开石柱、暗礁和刀锋样岩壁,没有一致的协调性是不可能完成的。

    在可怕的涌水面前,人会感到自己的渺小。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力,直让人内心深处发出似乎源自远古的战栗。

    这群人并未被这种可怕击倒,每次迎着汹涌的波涛,发出愤怒的吼声,一次又一次在激流中搏杀。

    虽然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但他们坚信,一直向前,终归会到达他们想去的地方。

    浪花打湿了衣服,冰凉的水包裹着全身,他们不在乎,继续在波涛汹涌中奋勇向前。

    忽明忽暗的探照灯也在这样的激流暗涌中颤抖,那群勇士却毫无惧色,他们没有妥协,从不后退,就算是死亡,也丝毫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又一个巨浪打来,跟着是一个旋涡将船扯了下去,在呐喊声中,蛇形船又一次艰难地昂着头,从巨大的旋涡中摆脱出来,紧接着,是另一个旋涡,前面还横着无数的旋涡和翻涌的浪头。

    “冲过去!过了这个坎儿,前面就只有几个小旋涡了!”

    同样的话,卓木强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好像每次都是重复同样的话语,每次都在惊涛骇浪中全力拼搏,哪里有什么小旋涡。

    “小心右边的礁石!”

    他大吼着,第一个用船桨拍击暗礁。

    冲出那暗流奔涌的激流区,跟着又是急速划船,他们是在和死神抢时间,必须在下一次涌水到来之前找到合适的停靠点,每一桨都必须全力挥出,在船停靠之前不能有丝毫懈怠,船速每快一分,他们离生的希望就多一分。

    “前面左拐,有停船点!”

    “船停好了,检查自己的装备!”

    每次涌水,都是对全船人的一次生死考验,主绳能否承受那巨大的冲击力,船在激流中是否能保持平衡而不倾覆,系在每个人腰间的安全绳是否牢靠,甚至背包是否捆紧,里面的重金属物是否会掉落,这一切,都是关系性命的决定性因素。

    刚拴好船,就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他们清楚,下一刻,整艘船将瞬间抬高二三十米,整条船像是被涌水高高抛起的玩具,然后重重地落下,随后又被激流再次抛起,再落下,整个过程会持续几十次。

    每次涌水过后,所有的人都会有肠翻胃涌、手脚发软的感觉。

    当船被高高抛起的时候,那看似距离蛇形船足有三四十米的头顶悬椎,也成了致命的杀手。

    当船第一次被抛离水面时,只听“咔”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撞击倒地,跟着再没发出任何声息。

    紧接着,船体扎向轰鸣的水面,随后再度被抛起,如此反复几次。

    短短的几分钟,给人感觉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当船平稳下来,人人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精疲力竭地趴在船底,大口呼吸,这就是活着的最好证明。

    “禇兄!”

    张立突然大叫起来。

    禇严之死

    卓木强巴猛一抬头,血,溅起的血花一直洒到了自己面前。

    禇严的左胸被头顶的石钟乳洞穿,胸口有个碗大的孔,白骨裸露在外,心脏挣扎搏动着,却将血泵向胸外。

    禇严张着嘴,无法说话,只是咳嗽,咳出血来,带着泡沫的鲜红色血液。

    严勇和胡杨队长半爬半跑地冲了上来,“禇严!”

    “禇老弟!”

    严勇手忙脚乱地除下自身的衣服,塞成一团,想把禇严胸口那个大洞补上,就像修补船体的破洞一样。

    但鲜血不住地往外涌,比那河道上的涌水还快,哪里又堵得了。

    胡杨队长握住了禇严的手,死死握住,但那只手,已没有半分力气,胡杨队长只感到手中握了一块冰!

    禇严睁大眼睛,转动眼珠,看了看严勇,又看了看胡杨队长,咳嗽的力量渐渐弱了下去,带着血沫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忽然,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透过胡杨队长的手,坚定地与胡杨队长握在了一起。

    禇严的身体似乎努力地想蜷缩起来,跟着一展,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往外涌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禇老弟!”

    “禇严!”

    “禇兄!”

    船上的呼喊声震得整个洞xue嗡嗡作响,跟着又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严勇好似一个赌输的赌徒,瞪着布满血丝的红眼,扑在禇严身上,拼命地按压,捶打。

    “蠢蛋!醒过来啊!你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的,醒过来!”

    岳阳去拉严勇道:“勇哥,别这样,让他安静……”

    严勇怒骂道:“滚开!你有我了解他吗?

    你有我了解他吗!这个家伙,就会装死。

    那次在雪山,他屏住呼吸十几分钟,后来还不是活过来了!”

    他愤而用力,只听“咔”的一声,又有两根胸骨被他压断了。

    严勇不顾一切地继续做着胸外按压,只是这次,冷冰冰的禇严没有重新苏醒的迹象,任凭严勇推、按、拉、扯,那具包裹着骨rou的皮囊就像断线的木偶,四肢无力地耷拉在地。

    “够了,勇!”

    胡杨队长说道。

    严勇转过头来,他也曾带过登山队,也做过队长,负责过十几甚至几十人的生命安危,而此刻,那双眼中,却是那般无助:“老队长,我们一起爬过那么多雪峰,那么多次都活过来了,你让我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拉开他!”

    吕竞男的声音这时听起来是那么无情。

    又是一只萤火虫,从漆黑的河面沉下去,随波而逝,越飘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

    严勇双手抓住船舷,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想从黑暗中寻找到什么。

    李宏、黎定明、禇严先后离去,而孟浩然、王佑、张翔又先后倒下,船里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

    他们一直在黑暗中漂流,不知道会漂向哪里,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死神已经将手伸到他们的面前,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但血腥的气息还留在船上,洞xue中不时“呜呜”作响,那是,风吹过的声音。

    休息了片刻,吃过东西,严勇似乎恢复了平静,他向卓木强巴询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

    不多休息一下?”

    “我们走吧,队长,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会发疯的。

    这次,我们能走出去了,是吧?

    是这样的吧?”

    “走了吧,强巴少爷。

    这是我们最后一搏了,这次我们可以漂出去了。

    只要漂出去,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岳阳和张立也建议道。

    卓木强巴看了看后面,大多数人都端坐着,他们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唐敏和塔西法师在张翔身边,不一会儿唐敏走上前来道:“张翔情况不是很好,发热不退,在这里没有办法给他治疗,塔西法师说,得出去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

    另外,孟浩然和王佑情况也没有好转,我们的药物不多了。”

    “好吧。”

    卓木强巴向后面大声道,“休息好了吗?

    我们准备出发了!拿好你们的桨,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冲击了,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的了。

    记住,我们没有退路!”

    每一位桨手都憋足了劲儿,这三天来,所有的压抑,似乎都要在这一瞬爆发出来。

    每天顺着黑暗前进,每天要在这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内颠簸十几个小时,听着那鬼哭一般的吼声,根本无法入睡。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在这狭窄、沉闷、冰冷的空间内,死亡如影随行,那种亲朋好友朝处夕别的伤痛,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又是接近七个小时的起伏颠簸,他们一直在不同的岔道内钻来钻去,在岳阳的指挥下寻找突破的方向。

    按照岳阳的说法,不管走哪条路,只要是顺流而下的方向,就一定能抵达那传说中的秘境。

    可是如今,七个小时过去了,两岸还是光滑的石壁,黑漆漆的通道一直延伸向远方,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奇迹,前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光亮,半点光都没有。

    张立忍不住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你计算错了?”

    他知道,这种时候,这个问题过于敏感,会影响很多人的情绪。

    卓木强巴瞪了他一眼,张立露出“我只是问问”的表情。

    岳阳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心里承受的压力比谁都大。

    要知道,这一船人的性命可都在他的掌握中,如果他计算错误,那他们不仅不能冲出地下通道,还有可能被随即袭来的巨浪打翻冲走。

    蛇形船在不断向前,向前,岳阳仔细辨认着风中的信息。

    很显然,风声小了,越往前走,风声越小,风声都从身后传来,前方已经没有什么声音。

    也就是说,前方的空间不再是那狭小的洞xue,那里应该是一个开阔的空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光呢?

    卓木强巴突然问道:“这是最后一段地下河了吗?”

    岳阳迟疑道:“嗯,应该是这样,只是……”

    卓木强巴道:“为什么没有光亮?

    现在什么时候了?”

    岳阳一抬腕,愣道:“糟……糟了!”

    “怎么?”

    岳阳道:“表,表停了!”

    张立忙道:“哎呀,我的表也停了,会不会是长时间在地下,所以没有电了?”

    卓木强巴心中咯噔一下,抬腕一看,果然,电子表的显示屏已经没有任何数字,他说:“不可能,就算没有阳光直射,这表起码也能维持一个月,唯一的解释就是——”

    “强磁场!和我们在雪山顶上遭遇的一样。”

    岳阳和卓木强巴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他赶紧将激光测距器拿在手里,没有信号,果然没有信号。

    他说道:“所有高灵敏的电子仪器都失灵了,现在唯一可以使用的,恐怕就只有这几盏灯了。”

    卓木强巴道:“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既然山峰都有那种可怕的强磁场,那么,山腹中更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岳阳道:“是啊,我们的海拔高度已经从接近四千米下降至不足一百米了,可以说,我们已经抵达了喜马拉雅山脉的山根处。”

    张立道:“那我们岂不是在地下三四千米深的地方?”

    岳阳道:“不,不止。

    我们的入水口在海拔四千米左右,但我们的方向是自东向西,等于从整条喜马拉雅山脉的边缘附近一直深入到了腹地,我们头上的高山都远高于我们入水的地方。

    现在,我们恐怕是在地底六七千米的深处。”

    张立吸了口冷气,叫了声:“我的妈呀。”

    这时候,中间的吕竞男叫道:“是不是电子仪器失灵了?

    我们好像遭遇了和在斯必杰莫雪山顶上相似的情况。”

    卓木强巴大声回应道:“是的,目前电子仪器都无法使用,我们只有出去后看情况。

    估计还有两公里,只差最后几分钟了。”

    他心中却很明了,在黑暗中,如果没有确切的时间,那么,每一秒,都将比一整年更加漫长。

    近了,近了,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前方出现一个圆形洞口,就好像快出隧道时看到的情况那样,只有在外部空间远远大于隧道时,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洞口。

    每个人都攒足了最后的力气,蛇形船好像快要飞起来,船桨翻飞,惊涛拍岸,此刻的流水潺潺声,也变得可爱起来。

    随着洞口完全在眼前消失,张立大喝一声:“出来啦!”

    整条蛇形船已经完全脱离隧道一般的地下洞xue,在他们眼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了。

    张立吼完那一声,却发现船上没有一个人应和,很快,他就发现了大家依然沉默的原因,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虽然他们出了洞口,可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探照灯的强光,在洞xue中还能感到格外明亮,可是出了洞口之后,那道灯柱朝着正前方扫射,越远越淡,最后变成了一团灯雾,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好像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下王国香巴拉吗?

    船头和船尾的人,都不约而同调整起探照灯的方位,重新认识他们眼前的这片新空间。

    探照灯在前方环绕一百八十度,没有发现任何边缘的迹象,向下,全是水,没有岸,向上,三四十米的高度依然是岩层,难怪没有光亮,他们依然在几千米的高山腹内。

    而后面的人呢,探照灯扫到他们出来的洞口,随后向左右侧移,只见岩壁延伸开去,略微呈一个弧形,也是无尽深远,根本看不到头。

    岳阳艰难道:“这……这或许是一个地下洞厅,我们并没有真正地出去,我们还在地下洞xue系统。”

    “怎么可能?”

    严勇有些按捺不住了,叫道,“你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段了吗?

    为什么还在地下洞xue?

    为什么?”

    张立也道:“是啊,快把地图拿出来再看看,会不会弄错了?

    我们不是还有几份防水的纸质地图吗?”

    岳阳嘟哝着展开地图道:“不可能错的,确实已经出来了。”

    严勇已经怒不可遏了,道:“放屁,要是因为一张错误的地图而让我们……那我……我就!”

    胡杨队长道:“够了!勇。”

    卓木强巴道:“别争了!这样,岳阳,你们几个再研究一下地图,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

    其余的人,我们沿着岩壁一直向右划,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由于指南针、罗盘都无法使用,蛇形船只能一直向右贴着石壁走。

    岳阳则在船里不住地向严勇解释着:“你看,我们是从这里到这里,这里有一个五阶跌水,你还记得吧,每个高两米左右,然后我们是向右拐的,是这条蓝色的安全线,然后……”

    浪很大,卓木强巴在船首挥桨,不住有波浪拍击着岩壁,溅起的水花又浇到他身上,他敞开衣襟,任由那冰冷的水贴着肌肤流淌,那种沁骨的凉使他保持清醒,并能冷静地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如果地图没有错,那么岳阳指引的道路就不会有错,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前面似乎也没有类似通道一样的洞xue了,他们的确已经走出了地图所标注的范围,那么,现在,他们在哪里呢?

    忽然,在第一次看见香巴拉密光宝鉴时的情形又浮现在卓木强巴脑海中,敏敏道:“这幅图下面什么都没有,也很奇怪。”

    “下面……下面应该有很多水才对……”

    胡杨队长也说过:“这幅地图上面是什么?

    怎么会描成黑色?”

    这里面,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啊!黑暗……在香巴拉和地图之间的黑暗。

    难道说……卓木强巴正想着,只听岳阳开口道:“啊?

    不会吧,难道是……”

    严勇还在大声问:“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

    岳阳指着地图道:“这浪,这地图的出口,这上半部为什么呈弧形,我们现在的走向也是弧形……”严勇道:“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说清楚点!”

    岳阳道:“天哪,你看,强巴少爷,你们都来看看,这地图的上半部为什么会是弧形的,胡杨队长不是还质疑过为什么地图的上半部不留出空白,而要画成黑色么,还有这些波浪,这些浪这么大……我真是蠢,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不,不,是我根本没朝这方面去想,太……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得到?

    谁能想得到!”

    张立不解道:“岳阳,你究竟让我们看什么?

    你想到什么了?

    说出来啊?”

    岳阳扭过头去,望着漆黑的水面,又一个数米高的大浪扑了过来,从船的下方荡过去,扑打在岩壁上,他惊惧地答道:“我们的确已经走出了地下河洞xue,但我们面前的并不是香巴拉,而是,海呀——”

    卓木强巴心中一沉,这也正是他刚刚想到的。

    “海呀——”仿佛是回应着岳阳惊恐的叫声,远处传来了闷雷般的低吼。

    特提斯古海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西藏原本是一片宽广无际的大海,海边有一处森林,所有生物都在森林中自由地嬉戏。

    直到有一天,一只五头毒龙,将海水搅得天翻地覆,森林中的生物被海水逼得无路可去,只能祈求神灵的庇佑。

    于是,天上降下了五位仙女,她们制伏了毒龙,并帮助森林里的生物恢复家园。

    大家感激仙女,并恳求仙女留下来继续帮助他们。

    终于,仙女们发了慈悲,她们喝令大海退去,露出了茂密的森林和草地,她们自己则化身为五座高峰,永远保佑着自己脚下的生灵,那五座高峰,就是喜马拉雅山脉以珠穆朗玛为中心的五座最高峰。

    当科技日益发展之后,科学家们对这种神话故事自然是一笑置之。

    可是随着科学的逐渐发展,科学家们开始怀疑,在数千万年前,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确有一片汪洋,喜马拉雅山脉应该是由于地球的板块运动形成了造山运动,在大约三百万年前开始隆起,并且至今还在逐渐上升中。

    直到近二十年,科学家们才在喜马拉雅山脉发现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叶虫、菊石、鹦鹉螺等一些化石标本,证实了科学推论,把这造就世界第三极的运动称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而史前的这一片汪洋,则称之为“特提斯古海”。

    可是,随着喜马拉雅山脉的隆起,这特提斯古海,应该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领域才对。

    那么如今,横在卓木强巴他们这艘小船面前,黑暗无边的,又是什么?

    岳阳说出了这一惊人消息后,船上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大家都需要用自己的思维去想一想,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地下六七千米深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究竟算做什么。

    船中和船尾的人,都放下了船桨,靠了过来。

    如果说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汪洋大海,那还划什么。

    他们本能地想聚集在一起,希望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海?

    怎么可……可能!”

    张立憋了半天,才犹豫地问道。

    只是面对这陡然变得无边无际,充盈着水的空间,既不是河,又不是江,那又该算什么呢?

    严勇突然探出大半个身子,倒吊在船舷上,猴子捞月般猛捧了几捧冰凉的水,全浇在自己脸上,随后一昂首,退回了船上,大口地呼吸着,大声地说道:“是淡水,哪里是他妈的什么海。

    不能叫海,是淡水,是淡水湖,是湖!”

    他反复地强调着,仿佛“湖”的称呼,怎么也比海听起来要容易接受一点。

    卓木强巴缓缓道:“在青藏高原,对巨大的水泊,不管淡水咸水,都称作海。

    其实‘措’就是海的意思,不是现在人们所说的湖。”

    胡杨队长向前探了探头,嘟囔道:“怎么可能是海呢?

    怎么可能是海呢?”

    岳阳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首先是那些涌水,什么力量让它们从低海拔倒流,而且是那么可怕的倒流?

    还有,它们每天会出现两次,如果我没估计错误的话,在同一个地方,两次涌水的间隔是十二个小时。

    然后,我看到这幅地图的出口,看到了吗,出口的排列,是半球弧形,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弧形,它的直径恐怕有上千公里,而这种喇叭状地形,让我想起了浙江钱塘。

    间隔十二小时的涌水和喇叭状地形,将这两处疑点联系在一起,我想我找到了造成水流倒灌的原因。”

    “潮汐,是潮汐力!”

    肖恩叫了起来,岳阳微微点了点头。

    岳阳道:“因此,这个海,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如果说这些地下水系统,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从可可西里,到阿里,那可是囊括了整个青藏高原。

    天哪!”

    张立道:“这……这湖,究竟有多大?”

    卓木强巴忽然想到什么,向岳阳道:“快,测一下,这水有多深。”

    岳阳拿起激光测距仪,手一摊,将仪器面朝卓木强巴,意思是:怎么测?

    卓木强巴这才想起,所有仪器都失灵了,除非他们有人能下到这冰冷的水中。

    胡杨队长听出了端倪,也十分震惊地说道:“如果说这是海的话,整个青藏高原地表面积是250万平方公里,可我们在地下几千米深处,地下面积可以延伸到四川、新疆、尼泊尔、印度、不丹等多国,起码比250万平方公里要大多了,这个面积……这个面积可是要比地中海还大啊!”

    严勇突然就像被人抽去了全部力量,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卓木强巴安慰道:“嗯,这海……哦不,这湖,一定没有胡杨队长说的那么大。

    你们想,我们在地下河就行走了几百上千公里,这……湖的面积,肯定比整个青藏高原小……小多了。”

    唐敏道:“又或许……出口只是在海的边缘附近,前面说不定只有几十公里,或者几公里,我们往前划一段就……就可以看到光了呢?”

    卓木强巴看了看围绕在身边的船员们,各种表情的都有。

    可是严勇,他露出了绝望的表情,这种情绪可不好,非常不好。

    而赵庄生的脸色最难看,他至少有三餐没有进食了,持续不断地呕吐却坚持不肯注射冬眠,这样下去,下一个死亡的极有可能就是他。

    这时候,一种奇异的啸声从远处传来,很快变成万千雷鸣。

    岩壁在颤抖,大海在咆哮,那就是他们在地下河洞xue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涌水力量的源头——海啸!

    卓木强巴坚决地喊道:“快,所有的人回到自己位置,系好安全绳!肖恩,你看着王佑;巴桑照顾孟浩然;胡队长,张翔就交给你了!”

    水墙,在地下世界看到的竟然和在地表看见的水墙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探照灯照射过去,就好像煤山坍塌,石油翻涌,你可以感到它来了,有什么东西正以高速向你靠拢,但是看上去,却非常模糊,几乎和黑暗无法区分。

    水墙瞬间就横移到众人跟前。

    黑暗变成个庞然大物,它可以吞噬一切,它发出的啸声,足以掩盖任何其他声响。

    岳阳控制探照灯的手臂在发抖,这水墙,足有三十米,不,四十米,不,更高。

    在他面前的,简直就可以说是一座会移动的钢铁堡垒!由于地形把它的直径由几千公里压缩到了不足数十公里,所以它的高度就从几米叠加到几十米。

    面对这种高度近乎百米的可怕水墙,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只能选择战栗,那一刻,终于在大自然的威能面前,察觉到自己的渺小。

    轰然巨响之后,这一叶扁舟,就好似洪水中的一只蚂蚁,瞬间没顶,跟着巨大的冲击力又把它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