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藏地密码·珍藏版大全集(套装共10册)在线阅读 - 第五章 史前冰川惊魂记

第五章 史前冰川惊魂记

    第五章史前冰川惊魂记

    卓木强巴想象着,自己和唐敏要是能一起看到这景象,此生或许就无憾了;张立想起一句古人的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觉得这句诗最能体现他目前的心境;柯克与胡杨也都沉浸在一种震撼与谦卑交织的情感之中。

    与狼共舞

    卓木强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态,缓步走到了那灰狼面前,距它还有不足一米距离,才停下。

    他半蹲下来,用右手按住胸口,露出亲切的笑容道:“没有恶意的,是朋友。

    我是你们的朋友。”

    那灰狼咧嘴低嚎,发出的声音仿佛让它全身的毛发都抖动起来,卓木强巴一直和它对视着,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母爱的仁慈,并保持着那种半蹲的姿势,没再上前一步,亦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一人一狼,如雕塑般对望着,从口中呼出的气息在空气里凝结成白雾,相互交织在一起。

    卓木强巴从狼的眼里读出一种莫名的情感,仿佛带着惧怕,又有某种威胁,同时渴望接近的感觉,他心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朋友?

    渴望并害怕着接近人类吗?

    我知道,人类的枪火已让你们无法信任了,但是,请相信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做朋友的。”

    张立背心冒着冷汗,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缓慢,那匹狼只需一探头,就能咬断卓木强巴的脖子,看它那不友好的表情,似乎也准备那么做,而卓木强巴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张立从未见过卓木强巴这样和蔼的表情。

    这名身强力壮面色严峻的大公司老板,在靠近狼的一瞬间,仿佛才变回了一名普通人,渴望朋友,渴望交流,渴望内心独白与他人分享。

    张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太诡异了,冰原上发生着的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在卓木强巴友善的目光注视下,那匹狼的态度似乎也在慢慢改变,怒吼的声音渐渐小了,蓬起的鬃毛也渐渐平和下来,那钢铁般的利爪也从冻土里取了出来,眼里的凶光换作一种怀疑的目光,开始侧着头打量卓木强巴——这个不害怕死亡威胁的两足动物,时不时还是要发出两声愤怒的吼叫。

    这时,另一匹狼从卓木强巴身后跑来,张立再也忍不住了,大叫起来:“快跑!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缓缓转过头来,并不为所动。

    张立那声大喝倒是把卓木强巴身前的那匹狼吓了一跳,那家伙向后一缩,马上竖毛弓背,朝着张立发出了威胁的吼声,张立的汗把内衣都打湿了。

    卓木强巴道:“没事的,不用太害怕。

    猎食是它们生命的本能,除非是饿极了的狼,或是你对它构成了威胁。

    通常情况下,它们也没有必要耗费力气去做无谓的厮杀。

    你只要不对它们大吼大叫,它们对我们的敌意也会慢慢消除的。

    你甚至可以慢慢地走过来。”

    身后的狼来到卓木强巴周围,一扬头,将一个什么东西抛在了卓木强巴面前,卓木强巴一看,是一块被烧焦的铁皮,上面依稀还残留着迷彩的色泽。

    卓木强巴将铁皮拾起,拿到近处观察,“这是!”

    他看出来了,这是他们越野车的碎片。

    他对狼点点头,道:“原来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呢。

    没错,这是我们的东西。”

    可那狼依然仰头望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卓木强巴想了想,将那块碎片放入了自己口袋,并拍了拍,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什么用意,只是希望狼能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匹狼似乎明白了,望着它的同伙,两匹狼发出“喔喔,呜呜”的声音,卓木强巴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

    张立这时才感觉到,或许这些狼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他小心地抬起了一条腿,问卓木强巴道:“我可以过来吗?”

    卓木强巴道:“慢慢地过来。”

    张立小心地挪动着。

    这时,其中一匹狼突然昂起头,发出了月圆之夜才发出的长嚎,另一匹狼随声相和,那远古的声音长久地回荡在这贫瘠的冰原之上,只吓得张立差点摔倒。

    两匹狼停止了呼啸,而远远地传来了另一声狼啸,卓木强巴明白了,原来它们是在远距离通话。

    张立总算来到了卓木强巴身边,看见两匹狼依然满怀敌意地盯着自己,想学卓木强巴那样和它们友好地交流一下又学不像,只能对狼挥挥手,强笑道:“嘿……大……大家好。”

    卓木强巴一直观察着身边的两匹狼,突然双目一凝,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张立原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被卓木强巴这么一惊一乍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他抚着胸口道:“强巴……强巴少爷,你明白什么了?”

    卓木强巴缓缓地道:“它们,并不是这冰原上的原住民。”

    “嗯?”

    张立看了看,觉得和先前在草场看到的狼没有什么区别。

    只听卓木强巴道:“这里天寒地冻,刮风落雪的,而它们,你看它们,它们身上的绒毛尚未长齐,还保持着深色的棕毛。

    也就是说,它们原本是生活在一个较温暖的地方,不知什么原因,才来到这片原本不属于它们的荒原。

    它们赶着大马熊横越可可西里,就是想回到它们原来生活的地方啊!”

    卓木强巴激动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们,你们是想让我用车送你们回家!你们也知道,那包着铁皮的四轮家伙是非常好的交通工具,是吗?

    是这样吗?”

    卓木强巴欣喜地问道,问过之后才想起,狼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这样复杂的事情,要让他用动作表示出来,那也太困难了;同时,卓木强巴也想起来了,他们的车,早就烧成了废铁,他们还在苦苦地挣扎求存,说不得还需要这些狼朋友的帮助呢,还谈什么帮助狼呢。

    想到这里,卓木强巴的神色又黯淡下来,他怜爱地看着最瘦小的那匹狼,喃喃地对张立道:“可怜的家伙,你瞧,它四条腿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呢。”

    “哦。”

    张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心道:“你没看见吗?

    我的两条腿也在瑟瑟发抖呢。”

    方才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冷风一吹,张立只觉得一身上下,被一层冰裹着。

    “锵——”卓木强巴突然起身拔出了他那把藏刀,两匹狼同时向后一跳,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

    张立还纳闷儿呢,这强巴少爷怎么了?

    说翻脸就翻脸?

    要搞突然袭击也通知我一声啊,至少给个暗示什么的嘛。

    他却发现,卓木强巴拿着刀,朝自己走过来了。

    张立惊道:“强……强巴少爷,卓……卓老板!你,你要干什么!”

    卓木强巴俯下身来,拉起了张立皮大衣的衣摆,对张立道:“我们……应该帮助它们!”

    说着,一刀划过去,将张立的皮大衣削掉一大截。

    虽然三人的皮衣都是卓木强巴提供的,但又略有不同,唐敏穿的那件,是银狐裘,卓木强巴穿的则是雪貂皮草,如今两件都裹在唐敏身上,只剩张立身上这件羊羔毛制成的皮大衣。

    羊羔毛,亦是十分保暖的皮草制品,只是鲜有人制作,毕竟用羊羔毛做皮衣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过去仅有土司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卓木强巴还刀入鞘,将一大截皮料捧在手上,用脸轻轻地挨了挨皮毛,再将皮料递出去,说道:“这是,暖和的,我不能给你们更多的帮助了,只有这个,请收下吧!”

    两匹狼相互对望一眼,其中大的一匹,警惕地靠近,卓木强巴对它不住地点头,它试探着伸了伸头,然后突然一口叼住皮料,飞快地跑回了同伴那里。

    另一匹狼也学卓木强巴的样子,用脸去挨了挨羊羔皮料,皮料的温暖和熟悉的味道,令它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这时,第三匹狼也从远处跑了回来,三匹狼立刻头挨头聚成一个“品”字形,其中的一两匹狼还不住回头看卓木强巴。

    张立呆呆地道:“你看,他们就像在开会讨论一样。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和我想象中的野生动物完全不同。”

    卓木强巴道:“嗯,狼本来就是一种群居动物,没有人能预计那些野生生命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智商。

    不过这三匹狼确实令我很惊讶,它们……它们简直就拥有人一样的思维能力,它们三个在一起,就是一个独立的作战小分队。

    我以前遇到的那些狼,从没有像它们这样的。

    它们的头颅,也和普通的狼不大一样啊。”

    张立道:“咦?

    原来强巴少爷以前就常遇到狼啊。

    怪不得看到它们毫不惧怕。”

    卓木强巴冷峻地道:“是啊。

    我告诉过你的,以前喜欢和动物们说话。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在我家乡附近大多是高山深林,其实那里的狗是很少的,与我聊天的小朋友们——大多是狼。

    难道你忘了吗?

    与狼同居的戈巴族人,就在我家乡更西的深处。”

    这时,三匹狼中的一匹反向朝北边奔去,不一会儿,就用嘴叼来一根骨头,来到卓木强巴面前,昂扬地望着他。

    张立惊讶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微笑着又蹲下身去,轻轻地道:“是作为交换的礼物吗?

    谢谢。”

    他毫不畏惧地,伸手从狼嘴里拿下了那根约四五寸长的骨头,并放进了贴在胸口的口袋。

    灰狼又一次发出低沉的声音,但这次连张立都能听出,灰狼的声音里多少含着得意,或者说,那是灰狼的笑声,他也忍不住笑了。

    张立强烈地感到,卓木强巴与狼之间,有着一种一见如故的情感,他再次发现,那冷酷得让人难以接近的卓木强巴,却愿意与狼做朋友。

    “仅仅是因为从小便是朋友吗?

    恐怕不只如此吧?”

    张立幽幽地想着。

    卓木强巴收好礼物,缓缓地伸出手去,准备抚摸灰狼的头,那匹狼半眯着眼,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在卓木强巴快触碰到狼时,他们面前的灰狼突然竖起了耳朵,好像在聆听什么,卓木强巴也就收回了手。

    那灰狼再次仰起头,嘴里发出“嘤呜”之声,眼里还是带着那种渴望的神情,如同道别般,掉头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和同伴叼着那块皮料,朝大马熊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张立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走就走了?”

    卓木强巴看着消失在大马熊消失的方向里的灰狼三兄弟,有一些失落与伤感,喃喃道:“不知道,或许还没取得它们的信任吧。”

    他心道:“只能祝你们一路平安了,我的朋友。”

    张立突然道:“你听!”

    空旷的荒原中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人类文明创造出的声音。

    卓木强巴一惊,沉声道:“是汽车的引擎声。

    我们被发现了吗?”

    张立却兴奋道:“不是的!那不是悍马的引擎声,而且,也不止一辆车,我们有救了!”

    他眼睛红了。

    卓木强巴带着愧疚再次望了望灰狼三兄弟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三辆三菱车组成的车分队出现在张、卓二人的视野内,中国的国旗在阳光下闪光熠熠,二人拼命地挥手,大声喊话,张立也将那半截皮大衣脱下来,大力招展着。

    小分队队长罗文虎拿出对讲机联络道:“对,这里是第一分队,我是旗舰。

    我们在可可西里湖以北十公里发现三名遇险者,其中一名女孩病得很重。

    对,我准备送他们回大本营,好的。”

    可可西里湖畔,大本营的旗帜上写得分明“中国可可西里科学考察队”,卓木强巴和张立接受了简单的检查,留在营帐里,唐敏则被送进了医疗营帐,由随队专业医务人员检查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道:“队长回来了。”

    一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此人一脸络腮胡,就像眼睛下面挂了一把拖把,鹰鼻鹞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抖动着胡须上的冰凌渣子,询问道:“你们……盗猎的?”

    卓木强巴和张立一齐摇头。

    “旅游探险的?”

    又是摇头。

    “难不成和我们一样,是来科考的?”

    还是摇头。

    “那你们来干什么!”

    声音提高了八度。

    卓木强巴道:“我们,来找一个救护站,叫……叫雷克塔格救护站。”

    “咦?”

    那队长奇怪道,“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张立低声道:“治多朝西……”

    “混账!”

    那队长突然怒骂道,“你们没地图吗?

    治多往西!你们两个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没脑子啊!三个人一辆车,就想横穿可可西里!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以为这里是游乐场啊!没死就算你们万幸!”

    那队长把贴在帐里的青海省地图一把扯下来,铺在卓木强巴他们前面,用手狠狠地画过去,重重地敲击道,“这么大一根线,你们都是瞎子看不见吗?

    从治多出来,沿青藏铁路或青藏公路,都是很容易就到了格尔木,那里有可可西里最外围的自然保护站格尔木保护站,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告诉你们去雷克塔格的路该怎么走。

    你们却要这样横着走!我告诉你们,就连我们,也不敢这么横穿过来,谁带路的?

    是谁带的路?”

    卓木强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严厉地说过,不过这次命是人家救的,他只得忍气吞声,指了指医疗帐篷。

    “啊!那个小丫头!”

    队长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大男人,听一个小丫头的?

    搞什么搞!”

    张立喃喃道:“她说她来过……”

    “她说她来过!谁开车的?

    是不是你!”

    被队长指着,张立低下了头,“我说你动不动脑子的?

    你是司机,怎么也该了解一下地形地图啊,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你难道就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命,全都在你这个司机身上呢!”

    又是一通臭骂。

    “走,跟我去医疗处。”

    队长又狠狠剜了张立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

    巴根医生是蒙古族人,随队科考已有五年历史,看见队长进来,轻轻喊了声:“胡杨队长。”

    “嗯。

    情况怎么样?”

    “不好,高热四十度,呼吸和脉搏都很急,颜面和四肢有了轻度水肿。

    看来是疾病以后身体不适而引起了高原反应。

    她算比较幸运的,要是再拖上三四个小时,铁定没救。

    我们这里缺乏必要的医疗设备,而且这里海拔过高,我看她需要马上回到救护站。”

    巴根摇晃着圆圆的脑袋道,那戴圆眼镜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神情十分焦虑。

    “巴根医生,你来看看吧,马立云和张常贵两个人吐得很厉害。”

    外面又有人在喊了。

    骨笛

    巴根医生从帐外回来,道:“队长,那两个家伙也有高原反应了,吃过的药物似乎没有效果。”

    胡杨队长铁青着脸,想了想道:“好,就这样,马上派一辆车,把他们三个人都送到救护站去。

    小刘留在这里就可以了,你送他们三个回去,一路上小心些。”

    小刘是参加科考队的自愿者,医大研究生,一路上都跟着巴根医生了解高原救护,巴根走了就只剩下他一名医护人员了。

    巴根道:“好吧,那我跟小刘交代一下。”

    卓木强巴道:“我也要去。”

    胡杨破口大骂:“你没病没伤,身体壮得跟牦牛一样,你去!去干什么!我们一辆车只能载四个人,如今加上司机,都已经超员了,车上还要装必需的食品和备用油。

    你去坐哪里?

    车顶啊!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卓木强巴不甘心道:“我……我可以开车啊。”

    胡杨眼睛一瞥,问道:“你认识路吗?”

    他扫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卓木强巴和张立,又道,“过段时间,补给车队回去的时候你们再走!”

    胡杨一走,张立满腹委屈道:“这算什么嘛,把我们当做盗猎分子来对待啦!我的证件不是早给他们看过了嘛!”

    “嘘……”一个年轻瘦高个从外面进来,他刚帮忙把唐敏抬到车上,低声道,“别那么大声,我们队长就是这样,非常的野蛮,这里谁没被他骂过。

    在这里,你千万别做错什么。”

    卓木强巴听到汽车发动声,走出帐篷,长久地望着变小的越野车,喃喃道:“他们走了。”

    那瘦小伙安慰道:“放心吧,我去救护站看过,那里的医疗设备很齐全的。

    你女儿会没事的。”

    “哼。”

    张立忍着没笑,卓木强巴只感到耳根子有点热,那小伙子瞪着一双大眼道:“怎么?

    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立道:“没有没有。

    对了,你是……”

    “啊,我叫刘广,飞人刘翔的刘,广州的广,叫我小刘就好。

    以后你们的身体健康就由我来负责了。”

    刘广有一米七左右,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已被冻得紫红紫红的。

    卓木强巴道:“小刘,这附近有可可西里巡山队吗?”

    刘广道:“这里没有,他们不会这么深入可可西里腹地,环境太恶劣。

    他们在保护站附近一带活动,每年只在藏羚羊产羔期才冒险进入这几个有名的产羔聚集地。

    所以通常这个时候,科考队遇到的大多是盗猎分子,没想到你们会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对了,听他们说,你们看见了人熊,是真的吗?”

    张立便原原本本把他们车毁后的经历复述了一遍,说到险要处,小刘的两眼直冒光,远比张立更为兴奋,不住地发问。

    听完,小刘颇为失望道:“我们从库塞湖过来,一直走了五六天了,除了看见几头牦牛的死尸枯骨,别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些动物看见大群的车队经过,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张立安慰道:“以后会看到的。

    啊!”

    他友好地拍拍小刘的肩膀,突然感到手心有些痛,轻轻唤了一声。

    小刘抓住张立的手掌,说道:“等一等。”

    他轻轻揭开张立的手套,竟然揭不下来。

    他透过缝隙一瞧,说道:“里面全是冻血啊,快来,我要给你处理一下。”

    张立的手套被剪开,才发现,他的双手都被磨破了,血渗出来后又冻上,手与皮手套已经粘在了一起。

    张立回忆着,应该是与悍马飙车时磨破的,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张立的手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晚餐时,周围的科考队员都回来了,他们分作三个小组,分别对马兰山冰川、饮马湖和更远的月亮湖进行考察,研究地理变化和生态环境的变化,每组有十来人,共有十三辆车,其中三辆是运物质的大卡车,一辆是信号发射车,使科考队员的对讲机有效通话范围提高到二十公里。

    晚上大家聚了个餐,也算庆祝了一下卓木强巴和张立大难不死,席间,卓木强巴发现那个叫胡杨的大胡子队长,骂人虽厉害,也算性情中人,频频夹菜,还说这里环境不好,不多吃点营养食物,身体吃不消。

    卓木强巴他们又把自己的遇险经历说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被悍马车追杀一节。

    听到大金雕时,不少科考队员都露出期待的神情,只有一名年纪稍长的科考队员,叫肖裕启的,大家都叫他老肖,他肯定地说道:“不会再看到大金雕了。

    它们能日飞千里,在这里受了重挫,肯定不会停留在这一片了,估计会朝南,往西藏方向飞走的。”

    第二天,卓木强巴他们起来时,科考队员早都起了,有的队员都已经出发了。

    卓木强巴独自步出营帐,来到可可西里湖畔,看着风吹涛涌,一浪一浪的水花飞激而起,心中也如这湖水一样空旷,本打算找到巡山队,拿回那本笔记本就可以赶回去,如今却被困在这科考队里,唐敏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巡山队。

    他又想起了灰狼三兄弟,它们曾和自己一样,在冰原上艰难求存,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他摸出了胸口的骨头,灰狼送的礼物,卓木强巴心中笑道:“恐怕只有狼朋友,才会把这当做礼物来赠送吧。”

    “起来啦?”

    “嗯,队长。”

    卓木强巴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还在想那小姑娘啊?”

    卓木强巴没有答话。

    胡杨队长在他背上大力一拍,道:“你还跟我装什么,大家都是过来人。”

    卓木强巴笑了。

    胡杨来到他的前面,眺望起可可西里湖来,悠长道:“比我上次来,湖面又扩大了不少啊。”

    “哦。”

    卓木强巴看着胡杨,他眼里似乎有无限忧伤。

    胡杨道:“这都是温室效应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马兰山冰川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融,而这可可西里湖,也就越来越大了。”

    “啊。”

    卓木强巴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趣,他想:“如果方新教授在的话,肯定会和队长聊得投机的。

    教授就是教授,什么都懂。”

    胡杨回头,就看到了卓木强巴手里的骨头。

    “嗯?”

    他奇怪地凑近看了看,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他拿在手里,仔细地观摩着,突然发问道,“这是,谁送给你的?”

    卓木强巴没想到,还有人会对这根骨头感兴趣,他不想做过多解释,只淡淡地道:“一个朋友送的。”

    胡杨赞道:“这个是好东西啊。”

    他摸出对讲机,喊话道,“老肖,老肖,快出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我就在湖边,快点快点。”

    卓木强巴这次发蒙了,准备去拿回来道:“这,不过是普通的骨头嘛。”

    谁知道,胡杨竟然舍不得还给卓木强巴了,他手肘一拐,挡开卓木强巴的手,扭到一边去说:“你懂什么。”

    额顶都秃了的老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像个陀螺似的“呼哧呼哧”跑了过来。

    胡杨远远地迎了上去,晃着手里的骨头道:“你看,这是什么。”

    老肖接了过去,两人嘀嘀咕咕的,四眼放光,就像守财奴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金砖。

    卓木强巴走过去,只听老肖道:“不会错的。

    就是这东西,西藏博物馆里也有一件这个东西。”

    卓木强巴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时,老肖问道:“你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卓木强巴如实答道:“呃,是名野外工作者。”

    老肖道:“难怪,他一定也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卓木强巴大惑不解,道:“这不就是一块骨头吗?”

    老肖拿起骨头,对着初升的朝阳道:“你看,看这里,明显是人工打磨过的痕迹嘛,看见没有,这里有个凹槽,还有这里,这是留下的水渍,说明以前经常被使用。”

    卓木强巴就更好奇了,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

    胡杨呵呵笑道:“这是根骨笛。

    知道吗?

    就是用骨头做的笛子,可以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令数公里外的野兽毛骨悚然。

    当然,人也不例外,不信你吹吹。”

    老肖把骨笛递给卓木强巴,和胡杨两人都望着他。

    卓木强巴在他们注视的目光下,不得已把骨头的一端对着自己下唇,轻轻吐气,起初并没有声音,变换了两三个位置后,那骨头果然发出“啾——”的声音。

    但那声音并不像胡杨所说的如鬼哭狼嚎,那声音悠长,哀婉,有如空旷的荒原上孤鹰发出的阵阵悲鸣,来自远古的思念,就从那小小骨腔中一缕缕透出。

    胡杨和老肖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悲切之情,那声音让人感到是如此的悲凉,虽然从卓木强巴嘴里只能发出一个音调,但和着可可西里湖潮水的起伏,仿佛让人听到了可可西里湖水的哀伤。

    半晌,胡杨才对老肖说:“看来,博物馆的介绍也未必是真的,他们多半也没吹出音来试过。”

    “啊,你们并没有听过这声音的啊。”

    卓木强巴大感上当。

    “开什么玩笑。”

    老肖道,“这种骨笛,仅在西藏博物馆有一根,我们能看看就不错了,谁敢拿出来吹。

    这是西藏古老宗教里的一种法器,其文化历史价值等同于古红山文化的玉箍、玉龙,古三星堆文化里的大眼青铜面具。

    所以我说,这根骨笛,你以后还是交给国家博物馆吧,对考古工作者来说,很有历史研究价值的。

    对了,一定要向你那位朋友打听清楚,他在哪里捡到的这个东西。”

    胡杨补充道:“这种骨笛,通常是用人的一截小腿腓骨做的。”

    “什么!”

    卓木强巴这才明白,难怪要让自己吹,他大吐苦水道:“哪一派的古藏教,用这样的法器?”

    胡杨咧嘴笑道:“枉你还是藏族人呢,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就是你们西藏古代的密教法器啊!”

    “密教?”

    卓木强巴摇了摇头,道:“我对宗教一向不感兴趣,更别说什么密教了。”

    胡杨又道:“就是佛教啊。

    藏密藏密,就是藏传佛教嘛……”

    老肖道:“老胡,别在那里显摆你的知识了,你对密教又了解多少?

    糊弄外行人差不多。”

    胡杨队长打蛇随棒上,马上道:“嗳,对了,老肖你对西藏密教不是蛮有套道道儿嘛,你给强巴拉上一课。”

    老肖道:“我哪里谈得上了解啊,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密教最初指的是印度的大乘佛法和婆罗门教加上当地平民的各种信仰杂合而成,它被称作密教主要是和显教区分开来,显教的大小乘佛法,就是我们日常所见的庙宇佛寺所颂传的佛教;密教则是公元七世纪从显教中脱离出来,与大小乘佛法有明显不同的思想体系。

    显教教主叫释迦牟尼,这个你应该知道吧,而密教教主更有名,他就是大日如来。

    按思想体系来说,显教是释迦牟尼针对不同根器的众生而说的,因而它是公开的、浅显的、随他意的。

    密教是大日如来自说内心证悟的真理,因而是秘密的、深奥的、随自意的。

    尤其是在西藏流传的佛教,其根本就是密教,所谓前弘期,后弘期,五大教派,其实指的都是密传佛教。”

    卓木强巴听了这一番话,从心底对老肖感到佩服,不禁说道:“没想到肖老师对密传佛教有这样深的了解。”

    老肖道:“嗯,知道一点点,其实西藏的历史,自古就显得很神秘,一是这里很多地方闭塞,与外界不交通,二是久经战乱,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献失落,不管是中西方,对西藏历史方面的研究,可以说都是从二十世纪才开始着手。”

    胡杨队长在一旁神秘道:“你知道老肖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曾参加西藏文化交流活动,向西方人宣传西藏呢。”

    老肖道:“得了吧你,那不过是从西藏冰川科考入题,只涉及西藏很小一方面,人家邀请的是你大胡子,我不过当一配角。”

    卓木强巴问道:“胡杨队长去过西藏的神山?”

    胡杨队长道:“嗯,我们那时是进行冰川科考,喜马拉雅山脉的冰川资源是非常丰富的,在西藏待了有一段时间,而且有随行的藏民嘛,对西藏各方面的情况都了解了一下。”

    卓木强巴想起巴桑和拉巴大叔曾提及的地方,不由问道:“那么,胡杨队长觉得,在神山山脉,哪一段是最危险的呢?”

    胡杨队长道:“应该是与尼泊尔和印度三国接壤的地段吧,那里山峰不是很高,平均海拔7000米左右,但是气候条件的恶劣程度可以说是整条喜马拉雅山脉之最,去过那里的人都说,比珠峰的气候环境还要恶劣,而且山势险峻,绵延上千公里的山脉中,有十余座山峰从来就没被人类征服过。”

    老肖补充道:“据说,曾有无数冒险者前仆后继地赶往那里,期望能成为征服那些山峰的第一人,但始终找不到一个行之有效的登顶办法,不少人在山脚下都打道折回,更多的人,永远消失在绵绵雪山之中。”

    胡杨队长勾过老肖的肩膀道:“不错,我一直觉得,老肖比我更了解西藏,可以算半个西藏通吧,我想想,是……是1996年吧,自然与科学栏目,还专门请老肖去做了期访谈节目,当时就是关于西藏的,是……什么,什么话题来着?”

    老肖呵呵笑道:“是讲的高原冰川消融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里面就涉及到一些西藏人文地理。”

    卓木强巴对这些没兴趣,他转而问道:“那么,肖老师知道四方庙吗?”

    “四方庙?”

    老肖和胡杨队长满脸疑惑地对望着,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卓木强巴补充道:“就是当年文成公主进藏时,除了大小昭寺,在西藏的四个地方还修了四座神庙,好像是在佛灭时被毁了的。”

    老肖摇头道:“这个,可能要专门研究藏史的专家才知道了,我知道的都是些表浅的东西,比如今天的密教,还有古代西藏的苯教……”

    老肖和胡杨队长就密教和苯教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但卓木强巴没有认真听下去,只是思索着:这四方庙为什么不存在于正史当中,而我家里的那本宁玛古经却记载得那么详细?

    如果说这根骨笛是属于密教,它怎么会出现在可可西里?

    卓木强巴还待进一步询问有关骨笛的问题,这时胡杨的对讲机响了,他打开频道,只听一人急促道:“队长!我们在饮马湖北岸发现一伙盗猎分子,柯克他们开车去追了,让我留下来通知你们,你们赶快过来吧。”

    胡杨道:“是前锋科考队员林旭声他们。

    快,老肖,带几个队员,记得把枪拿上。

    卓木强巴,还愣着干什么,走,一起去看看!”

    卓木强巴打算叫上张立一起,但想到他手上的伤还未好,这头催得又急,就一个人登上了胡杨他们的车。

    车上,卓木强巴问道:“他们干吗不一起上车追,还要留一个人守尸体?”

    胡杨道:“笨蛋。

    超出信号车的信号增强范围,对讲机就无法联络了,而对讲机自带的通信发射频率覆盖范围仅有五百米。

    我们只有先赶到饮马湖,让林旭声替我们指路。”

    三辆越野车,从大本营出发,尽量小心而快速地朝饮马湖奔去。

    卓木强巴未想到,一路的景致竟然出奇的好,他看见横架在空中的巨大冰梁,就像桂林的象鼻山一样,汽车从冰梁下驶过,而路旁还有无数石块堆砌成的小山丘。

    老肖说,那是玛尼堆,石片上刻有藏族的经文,最下面的石块有的有数百年历史了,上面刻的经文都斑驳脱落了,那表示这里曾有藏民活动过。

    而更多的可能,是远在青海北端或以外的藏民,去朝圣时经过的路段。

    卓木强巴闭上眼,就能想象那些穿着经袍,一步一叩首的朝圣者。

    前面有个更大的玛尼堆,旁边还插着经幡,一个完全风化掉的牦牛头骨,端端正正地朝东南方摆放,那是正对着布达拉宫的方向。

    又转过一个山坡,饮马湖就出现在眼前,湖水碧蓝,岸边已经结冰,湖心处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依旧映衬着蓝天的色彩。

    饮马湖呈带状,一直延伸十几公里,科考车沿着湖边一路驶过,对岸的山坡被白雪覆盖,湖心又有几个半岛状的峡角伸出,远远望去就像极地景色。

    更远的地方有白雪覆盖的山峰,老肖指着几个山峰介绍道:“西南方向是可可西里山最高峰,岗扎日,它几乎和布克达坂峰等高,都在六千八百米以上。

    本来往北有布克达坂峰,只是被马兰山冰川遮住了,马兰山冰川是可可西里最大的冰川。”

    胡杨不知是否心情不好,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目的地,众人下得车来,只见林旭声肃穆地立在饮马湖畔,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在他脚下不远的地方,三十几具藏羚羊尸体整齐地陈列在前,已经有五具被完整地扒了皮,露出血rou模糊的尸身,黑白分明的大眼分外向前凸着。

    胡杨将手捏得“咔咔”作响,卓木强巴也愤怒了,就在这圣洁如仙女的湖畔,血腥离他们是如此之近,那些贪婪的人,为金钱而出卖灵魂的人,早已无人性可言。

    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张立随着第三辆车跟在他们后面,他大力拍打着卓木强巴道:“这样的事竟然不叫我,你……你也太……”卓木强巴道:“你的伤还没好,我怎么……嘿,先上车再说吧。”

    胡杨在藏羚羊尸体前默哀数分钟,然后道:“留下一辆车、三个人,把这些尸体处理掉。

    其余的人,跟我追。”

    车上,另一名科考队员陈杰怒道:“幸亏我们把营地设立在可可西里湖边,否则,否则,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卓木强巴错愕,老肖拍拍他后背道:“可可西里湖是藏羚羊的一个越冬栖息地,那里有更大种群的藏羚羊,我们把大本营设立在那里,一是方便对周围湖泊和布克达坂峰等的科考,二来也可以保护那里的越冬藏羚羊。

    盗猎分子最常出没的就是这两个时候了,一是冬季,藏羚羊的皮毛最厚实的时候,可以整皮做衣;二是春季,待它们换新羊绒时,可以切皮取绒。

    这些家伙,比我们还熟悉藏羚羊的习性呢,这一群藏羚羊,看来是今年追随水草来到这里的,每年夏季,它们就都会在卓乃湖产羔,似乎是各处的藏羚羊赶来参加的盛会,最远的要迁徙上千公里,那时也是一个盗猎猖獗期。

    那些人,根本就不会顾及藏羚羊的繁衍。”

    沿着前车留下的冰辙,一路向北,老肖道:“那些家伙,想逃往昆仑山吗?”

    胡杨点头道:“嗯,恐怕是这样的,昆仑山脉纵横交错,山沟山谷极多,一旦进去了,就很容易摆脱追捕。

    不过没几天时间到不了,他们一定要选一处地方先躲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慌不择路,躲进冰川里了。”

    “马兰山!”

    老肖道。

    胡杨点点头,他们顺着车辙一直追,果然上了马兰山冰川。

    冰山溶洞

    老肖一直在给卓木强巴补课:“马兰山冰川发育在平坦的高山顶部,冰川覆盖在上面好似一顶白色的帽子,可称为冰帽,又叫平顶冰川,它的特点是没有表碛,也没有出露到冰面之上的角峰陡崖。

    冰川上层是粒雪,下层是冰川冰。

    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冰川一直处于消融期,里面会因消融而形成不少奇观。”

    胡杨观察着旁边的车辙道:“看来柯克他们追得很急,这些盗猎分子有些慌了。

    小心点!别陷进去了!”

    在冰川谷中又开了近一小时,无线电对讲机才有了信号,胡杨呼叫道:“柯克,听得见吗?

    柯克!”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们总算赶来了,我在北边,我看到你们的车了。”

    胡杨道:“盗猎分子呢?”

    柯克道:“他们不要命了,钻进了冰溶洞,我守在洞口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程渠他们巡察去了,看有没有别的出口,目前好像还没有发现。”

    胡杨道:“情况如何?”

    柯克道:“三至四个人,有两把猎枪,一把自己改造过的半自动突击步枪。

    他们还想和我们动武,我也没客气,扫了他们一梭子。”

    半山腰上斜陷着盗猎分子留下的破车,据柯克报告,车里空空如也。

    他的车在冰川侧面坡上,朝右开才看见柯克做的红绸标记。

    看似离得很近,但越野车越开越慢,看着柯克的车在眼前,可老是到不了,第二辆车前轮又陷入了冰坑,怎么努力轮子都打滑,根本出不去。

    胡杨一怒之下,拿起来复枪跳下车去,卓木强巴跟在后面,他后面是林旭声,张立也跟来了。

    卓木强巴想快些看到盗猎分子钻进哪个洞了,快走了几步,跑在胡杨前面,被胡杨一把拽住,骂道:“你不要命啦!走路不看地上的啊!”

    卓木强巴愣道:“地上?

    地上没什么啊?”

    胡杨也不说话,突然向西走了几步,拿起枪托对着一片似乎平坦的地用力一捣。

    那地面“哗啦啦”陷下去一块,听到石块滚落洞里的声音,好像一直在往下面滚,直到听不到声音。

    卓木强巴惊道:“这——”

    老肖从后面跟上来道:“这上面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冰陷坑,是冰溶洞薄弱处,里面究竟有多深,没人知道,一旦踩在上面,哧溜就滑下去了,然后你再也别想上来。”

    卓木强巴这才小心地跟在胡杨身后,到了柯克守的洞口,第一辆车也开了上来,两辆越野车并排在洞口,第三辆车在半山腰拉第二辆。

    目前他们一共七个人,两把来复,一把双筒猎枪,加上柯克拿着的那把九毫米微声冲锋,一共四把枪,是为了对付攻击型野兽和盗猎分子而准备的。

    胡杨小心地走到洞口,看了看四周环境,朝洞里喊了几句,柯克道:“没用的,我喊了几次了,他们都没什么反应。”

    胡杨道:“从他们走的路来看,他们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啊。

    一定以前做过采金客,想独占一条金脉而深入过无人的冰川顶盖。”

    卓木强巴问老肖道:“采金客?”

    老肖道:“嗯,马兰山朝东延伸下去,距这里好几百公里路了,那里以前发现过几条金脉,八十年代曾拥入大批采金客,为抢金子还死了不少人呢。

    有些亡命徒,为了金子什么都不顾了,有时拼上性命走几百公里的无人路,来到这冰盖下面,看看有没有运气。

    不过,根据勘测结果,这冰盖下面似乎没有金矿呢,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老肖转过头,问道:“老胡,怎么办?

    这个应该是消融的冰溶洞,里面的情况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地下裂层往往四通八达,他们躲起来可很难找啊。”

    胡杨道:“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找几个强壮的,随我进洞!”

    他转身看了看,拿过一把来复,硬塞在卓木强巴手里,道,“算上你一个。”

    卓木强巴接过枪不知道该怎么放,翻来覆去拿了好几遍,急道:“我……我不会!”

    他在靶场练习过手枪射击,但是来复这样的长家伙,还是第一次拿。

    胡杨大度道:“不会没关系,到时候就拿它当铁棍使。”

    张立在一旁道:“我也去,那些盗猎分子有枪的,到时候我能帮上忙。”

    胡杨看了看张立缠满绷带的手道:“可是你的手……”

    张立道:“没关系,已经不要紧了。”

    看着张立一脸的诚挚,胡杨想了想,安排道:“林旭声,把安全绳拿来,洞口就是个冰斜面,别下去了就上不来。

    柯克、张立,你们两个拿上枪,我们进去。

    老肖,车上还有一把自动步枪,你们要守好洞口,我们出来前会先联络的,别的什么出来,你给我拿子弹扫回去!”

    只听老肖嘟囔道:“牛人。”

    安全绳的一头拴在一辆越野车上,张立背了捆备用救生绳,拿了钢钉,装进一个包里,然后背上。

    胡杨另拿出两个巨大的登山背包,大号的交给柯克,特大号的交给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背在背上,感觉还挺沉,问道:“里面是什么?

    挺沉的。”

    胡杨一瞪眼道:“这点力气都没有!你可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强壮的一个了。

    里面是救命的东西,你别给弄丢了。”

    他走在前面,刚迈出一步,又回头强调道,“就是把你自己丢了,也不能把包丢了!”

    老肖在后面一把抓住卓木强巴,神色严肃地道:“跟紧老胡,他可能想去看那个。

    这次就这么进入冰溶洞,有点太冒失了,但是没办法,老胡就是这脾气,唉。

    就是我和老胡,总共也只去过两次冰溶洞,里面步步危机,进去容易,想上来是难上加难,你们没有这样的经历,一定要听老胡的,否则情况会变得极其危险,甚至能要了你们的命。”

    卓木强巴点头道:“知道了。”

    这时,胡杨已经拉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