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二:无论多大事,我保你。
韩闲云的心思向来难测。 警局局长都不敢断定他来的意图。 更何况是别人? 不过,上头没直言放人,他们也不好太过优待。 “那就先休息会儿吧,”审讯员拿着水杯起身,“具体情况,等韩先生到了再说。” 宋嘉茂笑着附和,“对对对,休息休息。” 他试图倒杯水给谢锦意,却在半道被人拦住,“干嘛?” 审讯员皱眉看他,“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赶紧出来!” “……”宋嘉茂挣扎,“她口渴。” “关你什么事?”审讯员厉声命令,“出来!” “……” 宋嘉茂纠结地看看他,又看看谢锦意。 后者放弃道:“谢谢你啊,不用了。” 她浅笑了一下,弧度不算很大,但特别漂亮。 难怪她粉丝会说她最适合美强惨的角色。 她真的越落魄越好看。 尤其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坚韧的让人心疼。 “你喝吧!” 宋嘉茂不顾阻拦的把那杯水递给她。 “宋嘉……” 审讯员刚要张嘴训斥,门口进来一道身影。 高大冷漠。 一身板正的西服,染着夜色的凉薄。 即便不开口,不动作,也能让人两股战战。 场面一时死寂。 谢锦意认命的收回手,带着几分绝望地笑笑,“不喝了吧。” 反正就算她想喝,只要他刻意为难,她也喝不上。 一口水而已,她才不想当别人眼里的猴子。 哪怕要死,她也要死的有尊严点。 不然,多可悲啊。 她往后靠了靠,一副坦然等死的模样。 韩闲云皱眉,嗓音冷冽如冰,“把水给她。” 进来的第一眼,他就发现她嘴巴干的厉害,完全没有平日的妖艳。 脸色也是白的不正常。 虽然好看,但他不喜欢。 他更想看她妖里妖气的模样。 “?” 谢锦意不解抬眸。 这是干嘛? 打算慢慢杀吗? “怎么?”对上她迷茫目光,韩闲云扯了抹很凉的笑,“要我喂啊?” 宋嘉茂赶紧把水往前递。 之前阻拦的审讯员现在脸上全是汗。 “……” 虽然不明白他发哪门子疯,但这意思,应该是不打算现在为难。 谢锦意伸手去接杯子。 不管怎样,先喝吧。 她真的快渴死了。 指尖刚碰上纸质水杯,杯子就被人抽走了。 “……” 谢锦意被戏弄的有些恼,正想抬头跟他辩驳两句,就听他淡淡道:“还不松开?” “哦哦。” 被韩闲云吓愣住的警员赶紧上前开锁。 啪嗒—— 被束缚了八个小时的手腕终于得到释放。 谢锦意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松,随即就看见韩闲云屈膝蹲在她面前,手里举着水杯道:“张嘴。” 他表情不算温和。 口吻也没有商量的意思。 谢锦意不敢拒绝地张了个弧度。 韩闲云啧一声,“需要我拿把刀吗?” 他耐心差到极致,谢锦意赶紧张大嘴。 水被喂到嘴里。 动作还算温柔。 谢锦意看不透地垂着眸,视线划过纸杯边缘,落在他依旧冷漠的脸上。 好看,但带着怒气。 让人不敢靠近。 偏他又没有发火的迹象。 一杯水尽,他抬手揉了揉她唇瓣,直到看不见白皮,只剩红艳,他才敛了点脾气,问:“还要吗?” 他们平时的接触,多在床上。 这句话问的不算少,谢锦意本能的想到点别的,耳尖微红道:“不,不用了。” 注意到她的反应,韩闲云勾了抹笑,很冷。 跟他落在她耳边的话语,一样冷。 “放心,今天爷没心思碰你。” “……” - 剩下的事交给律师,谢锦意坐得太久,腿麻,韩闲云直接把她扛走。 塞到车里。 很粗暴。 谢锦意揉了揉被撞红的手腕,完全搞不明白他今天这么大怒气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她伤了宋程律,那他大可不必把她弄出来。 直接跟局长交代一声,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他又大张旗鼓的过来,把她带走。 “安全带。” 韩闲云甩门上车,很冷漠的提醒一句。 话落,注意到她右手腕的红肿。 眼神微顿,随即倾身,帮她系上。 不知道是从哪个酒局脱的身,离近闻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 但他是不爱这个味道的。 跟她一起时,哪怕是口红都嫌弃。 偶尔应酬,身上染到了脂粉香水味,他是一定会冲澡的。 但今天…… 看到他眼底的疲倦和血丝,谢锦意下意识问:“你不会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吧?” “嗯。” 他应的懒散,谢锦意却愣了一会儿。 她记得,他今天应该在临城应酬,开车至少五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真的是连夜赶回来的! 还是他自己开的车! “你,你是担心宋程律吗?”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因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跟他接触这么久,对他的性格,她是了解几分的。 除了特殊情况,他一般是不喜欢开车的。 连开五个多小时的更是少有。 凌晨,车不算很多。 他速度开的飞快。 车窗敞着,风呼呼往里灌。 他的衬衫被吹鼓,头发被吹乱,打在眉眼上,颇有些凌乱美感。 就是嗓音太冷,直接冻住了所有的美好。 “我先去的是警局。” 他说。 眼神如刃,从她身上划过,恨不得片下一块rou。 “……” 谢锦意难得傻了一瞬。 随后心里涌上一丝甜味。 所以,他是因为她才回来的吗? 他担心她会受委屈? 真是……好奇妙啊。 这种感觉…… 她亲生父母都没这么在乎过她。 她认识的所有人,文彬、尚子骞、宋程律…… 他们爱她,但他们也曾狠狠的伤害过她。 所以,无论他们后来对她有多好,她都掏不出真心。 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追求讨好,内心却无丝毫波澜。 可是,温停雪和韩闲云不一样。 他们从来没伤害过她,却能为了她……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没付出过什么,他们怎么就能…… 谢锦意咬着手指,把脸扭向窗外。 一闪而过的暗色里,能看见玻璃上的倒影。 她赤红着眼,眼里包着泪,表情是罕见的委屈与无措。 顷刻间,韩闲云所有的火气都消了。 甚至还有几分内疚。 他差点忘了,她从小的生活环境跟别人不一样。 当别的女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 她已经被她母亲推出去,成了处理她父亲出轨的最佳工具。 她的童年没有美好。 更没有童话。 她所接触的一切,都是别人长大后才能接触到的。 甚至,有些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 那些幸运儿生长在糖罐子里。 而她,从小就要披荆斩棘。 以至于,她可以接受一切的利益、算计、伤害,但她就是接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 尤其是无缘无故的好。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无情吗?” 韩闲云升上车窗,平静问她。 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她没有逃避的可能。 “他,”谢锦意尽量压制着语调,维持正常道:“他是你兄弟,从小玩到大的。” 韩闲云跟她相处快一年,知道她是个伶牙俐齿的。 偶尔几次的顺序颠倒,也是在床上那会儿,受不住的时候。 平日里,不可能。 但今天她却乱了前后。 韩闲云扯了下唇,有些冷,语调却柔和不少,“但你是我的人,救的也是我meimei,你觉得我会那么不讲道理?” “……”谢锦意被问的无法反驳。 “出事的第一时间,你没想过给我打电话,是怕那通电话成为催命符吗?” 韩闲云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他很生气,她不信任他。 她出事,他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那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在这期间,她有很多机会给他打电话,只要她想,没人敢拦她。 但足足三个小时过去,她愣是没想起过他! 不,她想起过。 但她觉得他不可信,她觉得他一定会站在宋程律那边。 所以,她宁愿被人刁难,也不愿意给他打个电话求助。 这才是最让他窝火的。 同床共枕大半年,他对她也算是不错了。 她怎么就能这么不信任他? 谢锦意不笨,他的话外之音,她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 震惊之余,也有些感动。 深吸一口气,她说:“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能动摇你跟宋程律之间的情义。” 这是她的真心话。 也是她各种考量之下,做决定的主要因素。 她很清楚,她只是他床上的玩物,他们各取所需,不动感情。 跟宋程律相比,她实在算不上什么。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是我的人。” 一个漂亮的甩尾,车稳稳停在停车线内。 韩闲云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握换挡杆,侧过脸来,认真看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给我打电话,无论多大事,我保你。” - 医院。 韩闲云和谢锦意到的时候,宋程律还没醒。 宋夫人守在床边,她对谢锦意一直就有意见。 现在她从警局出来,还是韩闲云亲自带出来的。 她更有意见。 但她不敢给韩闲云甩脸子,只能忽视谢锦意,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四爷。”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喊了一声。 韩闲云牵着谢锦意到旁边沙发落座,闻言懒懒应着。 宋夫人瞥见两人交扣的手,气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听医生说,小律十点左右就能醒?” 宋夫人低眉顺眼的答,“嗯,是这样。” “那就是伤的不严重了?”他直接给这件事定了性。 宋夫人当然不干,猛然起身道:“四爷,话不能这么说,小律是好端端被人伤成这样的,无论严不严重,您都该严惩那人!” 她怒视着谢锦意,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要不是某些人心狠手辣,我儿子何必遭这种罪!四爷,小律可是跟在您屁股后面长大的,您不能不管他啊,您一定要给他做主的!” 韩闲云轻轻皱了下眉,“他无辜,那我meimei呢?” “……”宋夫人叫嚣的表情僵住。 韩闲云稍稍歪了点身子,从肢体语言上能看出,他是偏着谢锦意的。 “锦意是我的人,整个帝都都知道,就算她之前跟小律有过什么,那也是曾经。我知道他对锦意尚存心思,诸多不甘,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趁着我不在帝都,肆意欺负我的人,我的meimei。” “怎么?”他笑了一下,“难道现在帝都,姓宋了吗?” “不不不!” 宋夫人慌乱摆手,万不敢担上这样的罪名。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脸色已经煞白。 但凡跟韩闲云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有心帮你的时候,对错都是你对,他无心帮你的时候,哪怕你是长辈,他依旧活埋。 做事全凭心情和喜好,没有一分人情味可讲。 跟傅予川那种表里如一的狠不同,他是真的让人摸不透。 所以才更让人害怕。 宋夫人是亲眼见识过他的手段的,自然不敢真的得罪。 “小律他,他绝对不是真心想伤害温小姐的,他那时候喝醉了……” 她着急忙慌解释,也顾不得揪着谢锦意不放了。 “哦~”韩闲云拉长语调地笑笑,“既然如此的话,锦意算是正当防卫咯?” 正?当?防?卫? 宋夫人一口老血哽上喉咙,差点没气厥过去,“……” “难道不是吗?”他笑着反问。 宋夫人哪敢跟他唱反调,立刻苦笑着应和,“是,是……” “锦意,”他抬手懒懒比划了一下,吩咐,“给宋夫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过去了?! 宋夫人蓦地瞪大眼。 她儿子伤那么重,凭什么就过去了?! 谢锦意也有些意外。 她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解决事情。 她还以为她会被刁难,她甚至都做好了一忍再忍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他维护了她。 “不好意思啊宋夫人,怪我下手没分寸,让令公子受伤入院。” 很客套,也很敷衍的一套说辞。 代表她潜意识里,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不过是屈从于现实罢了。 宋夫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又不敢公然跟韩闲云作对。 只好不甘不愿地咽下这只苍蝇。 “没事,小律还要休息,你们先回去吧。” 她知道她这时候赶人韩闲云不会生气。 但她没想到,韩闲云此番过来,不止是让谢锦意道歉那么简单。 “不急。” 他笑着摁住准备起身的谢锦意。 幽凉目光却盯着宋夫人。 宋夫人头皮发麻的吞口唾沫,“四,四爷是还有事吗?” “当然。”韩闲云轻挑了下唇角。 从动作看,他心情应该不错。 但宋夫人是站着的,她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寒凉。 恐惧从脚底漫上心头,她忐忑发问:“什,什么事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韩闲云悠然地理了理袖口,话说的漫不经心。 好像也没多在乎,“就是想问问宋夫人,你扇在我女朋友脸上的巴掌,要怎么算?” 宋夫人吓得跌坐在床上,表情空白又恐惧。 谢锦意则是蓦然抬眸。 她以为他没注意到这些。 毕竟他来时,已经过去八小时。 她不是娇养长大的,几巴掌而已,很快就能消下去。 更何况宋夫人常年养尊处优,力道不大。 她敢肯定,韩闲云看到她的时候,她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但他却…… 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他对她的定位——女朋友。 据她所知,他这些年情人无数,但真正被他公开承认的,约等于零。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不公开,不拒绝,不负责。 你想钓他,他有兴趣,那就上床。 满意的话,给的钱,或者资源,不会少。 更合拍一点,可以偶尔约约,反正他出手大方,找的也大都是些比较聪明的女人。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的花边新闻其实很少。 但他为人多情、浪荡,却是整个圈子都知道的事。 没人能让他收心。 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让他收心。 但此时此刻,她确实有点心动。 “我跟你说过了,”对上她错愕目光,他轻笑一声,说:“你是我的人,我的人只能我来欺负,别人想要越权,也要看够不够资本。” 这话既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宋夫人听的。 他在警告她。 谢锦意愣愣看他几秒,随即垂眸低笑。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维护过了。 还,挺有意思。 “谢谢,”她伸手,用小拇指勾住他,声音媚媚的,“四哥。” 她这一声,既有撒娇讨好的意思,也有求情的暗示。 说到底,宋程律对她还不错。 他骤然变成这样,确实有她一部分原因。 宋夫人恨她很正常。 几巴掌而已,她可以理解。 韩闲云垂眸睨她,墨色瞳仁里是旁人看不透的风云涌动。 敢在此刻撩拨他的,怕是只有谢锦意了。 “四哥~”她这声撒娇,意思更明确。 “呵。”韩闲云是真的气笑了。 他在这儿给她找场子,她不仅亲手砸了,还敢反过头来跟他撒娇? 还真是……磨人的妖精。 韩闲云顶了顶腮帮,开口,“再有下次,爷剁了你的手。” 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 宋夫人却丝毫不敢怀疑真假。 连连保证不敢。 韩闲云这才带着谢锦意离开。 只不过,在踏出病房前,他吩咐了一句。